最近公布的胡潤百富榜前十位富豪,共有五位來自房地產業。當然,房地產業盛產富豪不自今日始,這種現象已存在有年,社會對此也早已議論紛紛。
在各國經濟發展的不同階段,某些產業很可能相對于其他產業特別發達,從而在整體經濟結構中居于支配地位,投資大量涌入這個行業,這個行業也產生大量財富,富豪云集。但是,在正常情況下,一個產業的繁榮總有一定限度,財富聚集到這一產業的比重也應當有一個限度。若超出該限度,則該產業的繁榮可能就是不正常的,并會對經濟、對社會產生負面影響。
或許可以說,過去五六年中,房地產業在整個經濟中所占的地位有失畸重。權威資料顯示:房地產投資連續多年占到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的相當高比例,在一些房地產投資旺盛的大城市,這一數字已經達到55%以上,成為拉動地方GDP增長的主要動力。另一方面,地方政府的財政收入也嚴重依賴房地產稅收,尤其是土地財政,從土地出讓中獲取的收益是很多城市最主要的財政來源。
在這種情況下,房地產業自然能夠盛產富豪。但是,假如房地產業是在一個健全的市場與社會環境中發展,則此種財富的聚集也應當是適度的。但很顯然,當下中國的房地產業的制度基礎漏洞百出,令房地產開發商在正常的產業利潤之外,又獲得了各種形式的“租”。
在城市政府壟斷土地供應的架構下,獲得土地乃是城市經濟中最為有利可圖的活動。在工業化、城市化過程中,由于政府人為控制,土地總是處于短缺狀態,其價格呈現出單邊上漲的趨勢。因此,房地產業運作的核心是獲得土地,而在政府權力控制土地市場的制度下,獲得土地的主要渠道就是攀附權力。成功的地產商就成功在他們可以接近權力,可以通過權力的曲徑獲得土地,獲得一筆坐在那兒也升值的資產。
房地產商的財富當然不止于此。在開發的整個過程中,房地產行業從每個環節上都可以獲得政府慷慨提供的“租”:在土地環節,農民的土地是被政府廉價征用的,地產商、房產商當然可以與政府分享本應屬于農民的那部分收益。信貸的價格被中央銀行長期壓抑在自然利率水平之下,儲戶們源源不斷地補貼著依賴銀行信貸的開發商們;在建筑環節,政府只消在保障建筑工人權利方面略微消極一些,建筑商就可以將工資抑制在很低水平,其中被克扣的那些工人福利,自然成為開發商的利潤。當然,城市政府通過大規模拆遷制造被動需求,人為釋放土地短缺信號等措施,推動房價上漲;放松對房地產商操縱價格行為的管制,對購房人的權益不予有效保障,凡此種種同樣可以轉化為房地產商享受的租金。
因此,房地產開發商的收入,確有部分來自其作為企業家的創造性活動,但不可否認,其中也有一部分來自于扭曲制度下的財富轉移。這種現象在房地產行業尤其明顯。而獲得財富有如此捷徑,自然也吸引投資大量進入,房地產市場的繁榮不僅是需求推動的,更是供給推動的,哪個投資者都想獲得超出正常水平的收益。
但是,這樣的利潤讓房地產行業的財富在公眾眼里相當曖昧,甚至帶上負面印記,當各種各樣的富豪榜把他們置于聚光燈下時,也可以想象行業的富豪處于一個多么尷尬的境地。當人們看到,反腐運動中被掀出的腐敗官員無一不涉及房地產業黑幕操作,整個社會對房地產行業,對這個行業的經營者、投資者及富豪的反感,也達到了非常激烈的程度。
這樣的結果,對于一個在經濟中占據支配地位的產業,對于一個剛剛成長起來的企業家群體,對于一個剛剛富裕起來的精英群體來說,是一個悲劇。當然,這個產業存在的問題顯然并不完全是房地產商自己造成的,扭曲的制度對于任何企業家都會產生強烈的誘惑,權力的濫用、官員的腐敗顯然不是房地產商一個巴掌能拍響的。因此,對于社會來說,與其譴責房地產商的貪婪,不如推動政府進行土地與房屋制度變革。
(來源:南方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