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9月11日電 香港《大公報》刊文稱:二○○一年九月十一日早上,近三千名美國人在紐約世貿中心一帶失去了寶貴性命,悲愴、恐懼和狂怒籠罩全美,揮之不去。唯一令美國人安慰的是,空前浩劫帶來了空前的國民團結和國際支持?墒,這種團結在過去五年中急速消退。今天就是“九一一”恐怖襲擊五周年,美國人在哀悼死難者之余,也要哀悼一份難以復再的感情。
美國人不會忘記“九一一”當年對社會產生的實時效應。陌生人之間戒心全消,市民踴躍參與義務工作,每個角落都掛滿了星條旗(沃爾瑪超級市場單在“九一一”當日和翌日便售出了三十多萬面)。黨派之爭消于無形:極端保守派國會議員迪克.阿爾梅與狂熱的左翼女議員馬克辛.沃特斯勾肩搭背;布什總統在參議院議員席上擁抱民主黨領袖湯姆.達希勒。傷感情的言論都不受歡迎:福音教派廣播員杰里.福爾韋爾和帕特.羅伯遜說“九一一”事件是對“異教徒和流產權支持者和女權分子和男女同性戀者”的天譴,被保守派群起而攻;以極左立場見稱的已故評論家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因為暗示這次襲擊是美國罪有應得而遭到左翼人士嚴詞痛斥。
外國對美國的同情和支持亦是前所未有的澎湃,簡直可以用“親美”來形容。我們都記得,法國《世界報》“九一一”后在頭版刊登了題為“我們全都是美國人”的社論,但對于布什政府曾在國際社會中友多于敵,大家的印象都模糊得很。原來,不只后來跟美國鬧翻的德國,后來被美國列入六個“邪惡軸心國”的利比亞和敘利亞(其余四國為伊拉克、伊朗、朝鮮和古巴)都表示會跟美國站在同一陣線,許多國家的美國大使館門前堆滿了致祭花圈,歐洲各國下半旗致哀,伊朗民眾更為死難者守夜祈禱。西方國家認為恐怖主義將會威脅整個西方文明,故在正當的反恐戰上毫無保留地支持美國。
國殤被利用 伊戰成禍根
可是,這種團結五年來每況愈下。
共和黨和民主黨也好,美國與世界各國也好,沒有人期待災后的同仇敵愾可以永久延續,然而萬眾一心如此迅速地變成水火不容,卻至今仍令人驚訝和痛心。最大的轉折點,當然是伊拉克戰爭。
這場布什以“伊拉克擁有大殺傷力武器(WMD)”為借口發動的戰爭,雖然在二○○三年展開,跟“九一一”相隔一年多,但其實白宮在事件后不久便開始把伊拉克牽連在內(時任副國防部長的沃爾福威茨在一個會議上三度提出美國應該攻打伊拉克而非阿富汗)。美國人早就痛恨薩達姆,因此大多數都相信了華府的指控;“九一一”兩天后,民調顯示美國分別有百分之三十四和百分之四十四民眾認為薩達姆本人“十分可能”或“頗有可能”有參與“九一一”襲擊。其后,布什把伊拉克列入“邪惡軸心”榜內,民眾也照樣上當,質疑者主要是民主黨議員。
在二○○二年十月份的伊戰議案表決中,該黨有一百二十六名眾議員和二十一名參議員投了反對票。
后來,眾所周知,聯合國發現伊拉克并無美英兩國所指的大殺傷力武器;引發戰爭的WMD不是weapons of mass destruction,而是布什和貝理雅這兩名wielders of mass deception,(《經濟學人》封面標題:“大騙局策劃者”)。全美也不得不相信布什其實處心積慮要推翻老薩這個“差點(在海灣戰爭中)殺掉我老爹”的仇人,他只是借“九一一”帶來的仇恨和恐懼來順水推舟。
伊戰騙局令民怨沸騰,左右對立大勢已成,美國自此正式進入內憂外患交煎的時期(知識界認為,伊戰顯然較越戰更加分化美國)。去年十一月麻省理工一項調查發現,依然支持美軍入侵阿富汗的民主黨人只有百分之五十九,共和黨人卻有多達百分之九十四堅持這個立場。世紀基金會則有調查顯示,殲滅“基地”組織被保守派視為美國最重要的國外政策目標,在左翼人士眼中則只是第十重要。
社會趨兩極 國外惹人嫌
強烈的矛盾對立深入社會各個層面,流行文化也不例外,加拿大民謠搖滾歌手尼爾.揚(Neil Young)二○○一年創作了《Let's Roll》一曲,歌頌“九一一”當日為阻止劫機者襲擊白宮而在賓夕法尼亞州殉難的美國聯合航空公司第九十三號班機乘客,如今他卻改而“唱衰”布什。布什競選二○○四年總統時雖然一直微微領先民主黨對手克里,但崇尚自由的荷里活和樂壇卻齊聲向布什的保守作風大喝倒采。
伊戰對于美國的對外關系恐怕為害更甚。白宮不理聯合國的反對,發起這場出師無名的戰爭,無異于公然挑釁國際社會?浯笠晾宋淞ν{、關塔那摩監獄虐囚事件、歐洲黑獄等丑聞,令美國在國際社會中名譽掃地。不少學者指出,美國這場“反恐戰”的目標模糊,加上總把自身的反恐計劃強加于別國,常常顯出咄咄逼人的態度。美國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因為法國和德國不支持伊戰而把兩國譏為光輝不再的“舊歐洲”,更使美國與法、德兩國的關系一落千丈。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一份新研究顯示,對美國人有好感的英國人在二○○○年多達百分之八十三,今年則只有百分之五十六;德國人二○○○年時遠比法國人喜歡美國(百分之七十八比百分之六十二),今年卻比法國人更仇美些(百分之三十七比百分之三十九)。另外,百分之六十英國人、百分之六十六德國人及百分之七十六的法國人認為伊戰令世界更危險。
中東夢難圓 狂瀾無力挽
事實擺在眼前,布什以為可以用非和平的手法來實現中東和平,是一廂情愿的妄想。別的不說,目前阿富汗的局勢也尚未穩定──拉登居然仍然在逃。伊拉克教派沖突無日無之,瀕臨內戰,已成人間地獄。伊朗得到區內什葉派盟友支持,在核問題上美國針鋒相對。以色列跟黎巴嫩、巴勒斯坦等伊斯蘭國家已成不共戴天之敵。布什在早前的以黎之戰中明目張膽地偏袒以色列,拖延了兩國停火,大大增加了沖突的死傷,再次惹起各國勃然大怒,伊斯蘭世界的仇美情緒再升一級,后患無窮。
美國國會中期選舉將于十一月舉行,不出所料,兩黨候選人的政綱仍是以反恐議題為重心;兩黨的爭拗,還是彈了幾年的老調。共和黨全國委員會主席肯.梅爾曼聲言,這場選舉最關鍵的問題是:“你認為我們正在打仗嗎?”但共和黨民望低落,處境尷尬。為挽民望,白宮八月底展開宣傳活動。布什的語氣仍是一貫的強硬:“我們正面對懷有意識形態的敵人。他們懷著信念。要形容他們的意識形態,最好就是告訴你們,他們的思想跟我們的相反。”拉姆斯菲爾德又再發揮“敢言”本色,把伊戰反對者和當年姑息納粹黨的人相提并論。民主黨則再次指責布什攻打伊拉克和疏忽國家安全,令美國越來越危險。兩黨顯然還不打算重拾同御外侮之心。
事隔五年,我們越來越難把“九一一”當作獨立事件看待:它只是連年噩夢的開始。面對這些噩夢,大家都是輸家。贏家大抵只有一個──布什。有誰還記得事件前的布什說過、做過什么?多得“九一一”,兩極民眾給了他兩極的評價;雖然反對者視他為災難,雖然他被評為美國歷來最差勁的總統,但經此一役,這名“戰爭總統”不會僅是“歷史的過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