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對于備受關注的少年留學生只有耳聞,沒有目睹。不斷聽說身邊有同事、朋友將剛剛讀高中(甚至更小)或高中畢業未考上理想大學的孩子送到國外上學的消息。一年前,我有機會隨丈夫到英國劍橋大學生活了近一年,有機會和幾位少年留學生生活在一起,第一次目睹了他們的生活。
租房結識中國少年留學生
認識寧馨是因為我們打算找人分租房子。丈夫在劍橋大學要做一年的訪問學者,我帶著4歲的孩子過去陪讀,為了孩子玩耍方便,我們租了一套上下兩層的大房子。房租在我們的日常開銷中所占比例較大,于是丈夫和我決定將樓上的兩間小臥室出租。丈夫覺得寧馨也許就是我們想找的合適的合租伙伴。于是將電話打過去,我們就這樣認識了寧馨。
寧馨是我們到英國后認識的第一位中國少年留學生,后來通過寧馨我們又認識了不少像她這樣年齡的中國留學生。寧馨年方18,來英國三年多,目前已被劍橋大學錄取,正等待9月份入學。寧馨一點都不像我們頭腦中原有的關于學數學的理科孩子的印象。她人很成熟,英語流利,談吐大方,善于表述,活潑熱情,一見面我們就喜歡上她了。
我們很快就知道了寧馨的身世。寧馨的父親是改革開放之初最早開始經商的那批人,得風氣之先,很快擁有了萬貫家產。不幸的是,90年代中期,父親遭遇一場車禍突然去世,留下寧馨、弟弟和媽媽。媽媽不懂經營,變賣了丈夫留下的產業,決定用這筆錢投資孩子的教育。寧馨到英國后,先是被送進一所私立女子學校,在那里,有嚴格的校規,也有昂貴的學費。接下來在劍橋上了一年的A-level后,寧馨向她心目中期待已久的劍橋大學邁進。第一次考試并不太順利,寧馨沒有如愿以償;第二次,寧馨如愿了。
我們分享了有關她的故事,但很快我們發現寧馨也給我們出了一個難題:寧馨的男朋友——一個已經在新西蘭留學兩年的少年留學生兩天后就要來英國讀A-level,她希望能租下我們的房子,因為她一方面也沒有太多時間再去找其他的房子,另一方面,經過一番交談,她覺得跟我們很談得來,如果和我們住在一起,一定會“獲益匪淺”。她打算用進劍橋大學前的半年時間好好督促男朋友讀書,將來也一起在劍橋上大學。我和丈夫都沒有想到寧馨有男朋友,而更引起我們關注的是,她所做的這個要陪男友讀書的決定。更確切地說,寧馨的這個決定帶給了我們某種隱隱的震驚。寧馨給我們講了有關她男友的情況。
寧馨和她的男朋友
她和男友是在朋友的一次聚會上認識的,寧馨說,當時“對他迷得不行”。男友比寧馨大兩歲。在寧馨看來,她和男友走到一起除了對男友談吐的著迷,事后回想恐怕更多的還有一種同病相憐。男友原本家境殷實,父親是南方的富商巨賈。半年前,寧馨認識男友時,男友的母親身患絕癥已經到了晚期。雖然只見了一面,但寧馨深得男友母親的喜爰,臨別前,這位風中殘葉般的母親拉著她的手說,兒子只有和寧馨在一起,將來才會有出息,并要寧馨答應她,一定要幫助兒子。
不久,男友的母親去世了,他父親除了失去愛妻的痛苦,還為治病花去了一筆不菲的費用,不久又因為投資的失利,一下跌入了事業的低谷。寧馨則一直恪守著自己的承諾。她曾利用入學前的這段空閑時間,飛到新西蘭陪男友學習。她陪他上課,替他整理筆記,講解他遇到的疑難,輔導他的學習。
那天晚上,寧馨走后,我問丈夫要不要把房子租給她。說實話,在國內時我們只是偶爾從媒體中了解到有關少年留學生由于不能適應國外的壞境,備感孤獨,早戀現象并不少見這類新聞,沒想到初到英國竟然遇上了活生生的事例。
討論良久,丈夫決定還是把房子租給寧馨。于是,兩天后,寧馨帶著男友和一堆行李搬了進來。
寧馨的男友除了上課之外,在家的多數時候只是呆在他們自己的房間。寧馨偶爾陪男友到學校,每個雙休日則到一家酒吧做服務生,后來還到一家書店做服務員。男朋友那闊少的惡習難以一日除凈,他總是出手闊綽,家里由小姑媽嚴格按事先約定寄給他的錢總是在月末以前花得精光。“不就是錢嗎!只要他好好學習,我打工供他……”寧馨這么說。直到有一天,寧馨發現自己的信用卡上被男友“刷”出了一大筆虧空……
他們一次次分手——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末了又一次次牽在一起——因為稍后更多別的理由……
寧馨的一筆賬
說起還在國內上中學的弟弟時,寧馨斬釘截鐵地說,如果我能決定,堅決不讓弟弟這么小就出國。除了自己的切身感受,我知道讓寧馨產生如此想法的肯定還有她認識的一些朋友的境遇。這是一幫出入劍橋的娛樂場所、網吧、商場、餐館多過教室、圖書館的學生。他們中有好幾年不進教室,將父母寄來的學費用于“搞到一份文憑”的;有到英國不久,頻繁租好房子、一年換了兩次新車的;有頻頻變換異性朋友,整天沉迷于愛河的;有到英國幾年卻講不了幾句流利英語的(寧馨說她認識一個整天待在家里上網、只上中文網站、只和英國的中國人打交道的中國孩子);有花掉了父母省吃儉用攢下的學費,沒錢租房子、靠在朋友那里四處借宿的……
寧馨曾算過一筆賬:像她這樣高中開始到英國留學,學費加生活費,一年大約需要人民幣50、 60萬(而她所認識的朋友中一年花掉100萬甚至更多的也大有人在)。這還不算一些額外產生的其他費用,比如當年寧馨第一次簽證未通過,媽媽托人找關系,后來花3000英鎊(相當于人民幣4萬多)打通關系,第二次簽證才順利獲得。據粗略計算到現在為止,幾年中媽媽的投入已近200萬元,這還不包括寧馨進入大學以后四年中將要花費的費用。
別被熱鬧的“留洋”景象蒙蔽
寧馨有一句話讓我一直沒法忘掉:“有問題的家庭才把孩子送到國外讀書。”這話雖然帶著孩子的偏頗,但我能理解,因為這是她所認識的一群朋友中普遍存在的現象。多數父母由于經濟方面的考慮、時間不允許等多種原因,從未到過英國,有的雖然到過國外,但并未與孩子建立真正的交流,對于孩子在國外的真實生活狀況,這些父母所知甚少,有的甚至了無所知。他們多數只是通過電話與孩子進行交流,有的母親在電話中說得最多的話永遠是“要好好吃飯”。
一位曾培養出兩個孩子到德國和英國留學(都拿獎學金)、每年用半年時間到德國、半年時間到英國陪讀的母親曾告誡做父母的:如果你的孩子在國內并不出色,到國外后卻在電話中頻頻告訴你“一切都很好”,那你一定要小心。這是一位有經驗和負責任的母親,幾年的陪讀生活讓她了解了孩子在國外求學、生活的溝溝坎坎,她知道什么時間孩子最需要父母的幫扶,什么時候孩子可以放手單飛,但是她也為此付出了大把大把的時間、精力和金錢。生活中有多少父母能夠做出這樣的選擇?當其他的母親羨慕地向這位母親求教如何把孩子送到國外讀書時,這位母親的第一句話總是:到國外讀書很艱苦……她希望自己的這種低調能夠讓其他的父母保持應有的冷靜。
我認識的另一位母親的做法則近乎“勇敢”了。為了15歲的女兒在劍橋的生活,她辭掉了在國內報酬優厚的工作,留下丈夫在國內打拼,自己則帶著女兒來到劍橋安營扎寨。在女兒幾次因為坡高路遠而在上學路上從自行車上摔下來后,她毅然買下一輛二手車,每天接送孩子。我至今無從知道原來英語并不太好的她,是怎樣在短短的幾個月內通過英國嚴格的考試、拿到英國駕照的。她利用租來的房子辦夏令營,還不放過可能的打工機會。她說,決定來英國,就是決定和女兒共同成長的。
我們回國以后,寧馨假期回家,來北京看我們。終于,我們得知了她親口告知我們的一個好消息:她“終于從噩夢中醒了過來”!他們的愛情畫上了句號,他們之間的“戰爭”也停息了。如今她已在劍橋上大一。“日子過得很平靜,也輕松,有幾份愜意。” 寧馨今年回國,還到清華、北大看望了昔日同窗好友。這是她第一次走進北京的高校。高校的一切讓她備感興奮和新奇。她沒想到國內的高校有這樣好,她甚至開始和媽媽提出想回國上大學的想法。“在北京上大學真好,我真的想回北京來念書!”
(來源:加拿大星網 文:icaru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