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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6日在中印邊境的乃堆拉山口,中印兩國的中央政府官員,以及西藏自治區和錫金的政府官員將會聚會,慶祝已中斷44年的邊境貿易恢復正常。人們心中懷著對未來市場經濟繁榮的熱烈愿望來到喜馬拉雅山區,也有人不斷提醒往昔地緣政治沖突的寒冷回憶。
乃堆拉是當前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國際關口。1920年代,便有外國人從錫金走這一山口進藏。伊斯頓(John Easton)在他1928年出版的《穿過錫金和西藏到珠穆朗瑪峰的一條少人問津的大道》中描寫,那里冰雪覆蓋,須要有一頭帶路驢在前開道,才能知道路在哪兒。但是旅行者過了一個山頭又被另一個山頭攔道,原以為已經走到盡頭卻又像在原地踏步。1930年,印度國際大學教授譚云山陪同中國政府密使謝國梁混在商隊中過乃堆拉山口,走了四天才越過邊界。
乃堆拉邊貿隨冷戰而停頓
乃堆拉山的過來人,就深能體驗“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情景。走出乃堆拉山口,就是春比溪谷和一望無際的西藏,然后就是高聳入云的珠穆朗瑪峰。但自從彩色攝影發明以來,還沒有人從乃堆拉的高度拍攝這個絕境。如今乃堆拉邊貿重新開放,必然會引來旅游探險攝影家,填補這一攝影世界的空白。
乃堆拉的群峰長久以來都不動聲色地觀看歷史演變,特別是1962年中印兩國的一場惡戰,以后就只見兩軍怒目對峙,再也看不到游人商客閑情逸致地往來。中印交流到此為止,邊貿隨著劃上句號。
乃堆拉的國際交流熱情,原本是被全球地緣政治“冷戰”風暴所摧毀的。1990年代世界進入“后冷戰時期”,乃堆拉山口的政治氣溫也開始上升。
先有1993年印度前總理勞巫訪華時簽署《關于中印邊境實際控制線地區保持和平與安寧的協定》,后有1996年中國前國家主席江澤民訪印時簽署《關于印中邊境實際控制線地區軍事領域建立信任措施的協定》,于是中印邊境化戾氣為和氣,乃堆拉山口開始看到印度游客和中國邊防軍合影。
邊貿像水一樣,這邊堵住了就往那邊流。過去由于乃堆拉是拉薩與加爾各答之間的捷徑,一方面有公路和鐵路通往550公里外的加爾各答,另一方面有公路通往450公里外的拉薩。這條通道關了,商人就改走德里—加德滿都—拉薩通道,尼泊爾受益,靠近尼泊爾的印度北方邦也繁榮起來,乃堆拉以南的錫金、西孟加拉邦就顯得蕭條了。
事實上,錫金政府和地方人士對于重開邊貿都采取積極的態度,但新德里的統治精英卻諸多顧慮,這主要是從安全戰略出發。同時必須認清,這次開放的只是邊貿而不是通貿,前者只限于邊民之間互通有無,后者卻是讓乃堆拉山口變成國際貿易的走廊與國際貨物集散地。現在只有持錫金身份證的人才能申請到印度政府發給的邊貿許可證。
有關方面就重開邊貿達成兩點協議:一是貿易免稅,二是貿易物品種類有所限制。從乃堆拉出口的印度產品共29種,包括茶葉、大米、大麥、紅糖、藥材、香料等,而從乃堆拉進口的西藏貨物僅15種,主要是皮革、地毯和農產品。
錫金政府發言人說,每天只允許100名商人和60輛卡車參與邊貿,山口交易所的開放時間是早上7點半到下午3點半,因為太晚了就會有暴風雪,使山口無法通過。
現在重開的乃堆拉山口通道,同當年伊斯頓、譚云山等人跋涉的道路,簡直不可同日而語。印度方面已經沿著通道修好了一條穿過喜馬拉雅群峰、可以行駛汽車的寬路,一直到山口西藏境界300公尺以外。中國方面不但把西藏境內公路修得冠冕堂皇,也負責把300公尺的松散泥路鋪成堅實的公路。
前所未有的全球化走向
一名44年前在這一帶從事貿易的印度商人回憶,以前從乃堆拉山口運到西藏最吃香的商品之一是印度制的大使(Ambassador)牌轎車。轎車先由加爾各答的廠房開到錫金首府甘托克,然后拆開裝箱,由驢馬馱到西藏亞東,然后再組裝成汽車,在西藏公路上行駛。隨著乃堆拉通貿開放,大使牌轎車可以從乃堆拉直接開過去,不過,是否仍像40多年前那樣大受歡迎就難以保證了。
因為,西藏已經經歷太大的變化。特別是從7月1日起火車可直達拉薩,將來還要把青藏鐵路修到中印邊境,再過10至20年,說不定還可以乘火車從乃堆拉出關。這種“全球化”新走向,是西方資本主義從來沒有、也不愿意設計的。
新德里印度國防研究所藏裔研究員斯塔博登,當青藏鐵路通車時對《印度快報》說:“青藏鐵路將連接西藏—尼泊爾公路,又通往乃堆拉山口,使中國能自由進入印度次大陸。44年后重開的通道,將讓中國商品運到西里古里(Siliguri)走廊,再銷往各處。”這番話,不但顯示他對這一發展憂心忡忡,而且也弄得印度人心惶惶。
這并不是某個“藏獨”知識精英的一己之見,而是整個西方地緣政治范式挑戰新的、不把人類兩極分化的“市場經濟”的發展形勢。人們沒有看到,正是這一發展,才能避免在地緣政治范式下推行的“文明沖突論”,把包括南亞、中亞在內的世界,推向恐怖毀滅的深淵。
從這一角度出發,我們真應該好好慶祝青藏鐵路通車和乃堆拉山口重新開放。(摘自新加坡《聯合早報》;作者:黃綺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