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知情人,之所以現身說法,是因為我希望抑郁癥患者,尤其那些有自殺觀念、自殺未遂者看到后,能夠體會到這一切并不丟人,要勇敢地和‘心魔’斗。”羅衛平說。他坦然表示,想自殺的人最怕的就是被人知道;但是他現在不怕,他希望人們能夠愛惜自己的生命,遠離自殺。
中新網9月10日電 據上海青年報報道,羅衛平曾經是一位優秀的高級法官,現在他是一名二級心理咨詢師。不過,在9日舉行的第四次“上海預防自殺研討會”上,羅衛平卻表示,十年間他曾經是一位有嚴重自殺傾向的抑郁癥患者。今天是第四個世界預防自殺日,羅衛平公開與“自殺情結”抗爭的經歷,他也是上海重度抑郁癥患者愿意直面公眾的第一人。
第1次自殺企圖
“力不從心讓我第一次有輕生之念”
羅衛平是上海市某區人民法院的高級法官、庭長,事業美滿、家庭幸福。在1995年,44歲的他卻突然陷入了人生的第一次低谷期。“我突然間開始覺得身體不舒服起來,有時突然趴在桌子上,半天就沒有知覺地昏了過去,那時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在各大醫院各科室每天看病,但就是查不出病因!绷_衛平說。最后在某個精神衛生中心確診為“植物神經功能紊亂”。
“其實,現在想起來之所以會患上抑郁癥,是力不從心的感覺讓我陷入無法自拔;當時大量的國有資產流失案件由我經手審判,眼看著國有資產的流失我卻無能為力,我覺得這是自己的無能,并且怎么也無法走出來,我突然間對自己生存的意義產生了懷疑,好像我活著并沒有太多用處!绷_衛平說,“當然,現在走出來了,才知道,其實完美永遠只能是一個理想,如果苛求的話則往往‘心理受傷’!
“到精神衛生中心拿藥都是我老婆”
“說我‘植物神經功能紊亂’,我是受過教育的人,我知道這就是說在委婉地、學術地告訴我‘你腦子有病’!绷_衛平說。他說,當時他非常擔心自己的事情被別人知道,一個堂堂的庭長居然“有神經病”,如果傳出去肯定是個“笑話”。
當時,在羅衛平看來,精神衛生中心絕對不能進去,更抗拒治療,因為他無法相信自己真的生了這種。坏遣∵是要治,藥還是要吃,因為還有工作要做,還有老婆和孩子牽絆著。于是,他想出來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吃藥自己來,到精神衛生中心拿藥讓愛人去。
第2次自殺企圖
“在近五年里我既不出門也不見人”
到了1996年五一節前后,經過藥物治療和自我心理調試的羅衛平終于重新看到了生命中的“陽光”,從“輕生的念頭”中走了出來?墒撬麤]有想到的是,這“陽光”太短暫,僅僅4年之后,2000年7月,他的抑郁癥再一次爆發,這一次來勢更加兇猛,他開始了無數的計劃著、研究著“怎么死”,而不再是“怎么活”。
“還是力不從心惹的禍,如果沒有那么多親朋好友用情感頑固地‘拉住了’我,認為自己真的不行了的想法,可能真的已經殺了我!绷_衛平說,在新世紀之初正是網絡開始流行,原本擅長知識產權案件的他,再一次覺得“力不從心”,自己的英文不行,電腦不懂,他說自己有時在庭上不懂裝懂。這種痛苦給了他更加沉重的打擊,他覺得自己已經被這個充斥著外語和高科技的新世紀拋棄了,他開始“故意”和同事疏離。
到了2001年,時年50歲的羅衛平退休了,他有了名正言順地躲在家里的理由。在這一次新世紀開始的近五年間他既不出門,也不見人,連電視也不看,不斷地在心里琢磨到底是“跳樓”,還是“自縊”……
“姐姐為了我專門學了心理保健師”
羅衛平說,他的愛人為了讓他出去見見人,專門讓他去樓下拿報紙,可是每次下樓之前卻要在6樓的窗臺往下看很久,直到確定沒人才飛快地下樓,再快跑上來。
“姐姐是整形美容外科的醫生,人在北京,可是為了我她專門學了心理保健師,還一次次來看我、開導我,我雖然理也不理,但我知道她在拉著我;朋友甚至是砸門進來,把我拖出去喝酒的,那些北大荒的兄弟用的方式盡管野蠻,但讓我的情緒有了宣泄;我和愛人是做知青時的患難夫妻,我無數次看到過她偷偷掉眼淚,也是那些眼淚一次次打消我的念頭……”回憶起五年來的經歷,羅衛平感慨萬千。
終于在2004年的10月中旬,經過藥物治療和心理調試再一次打敗了抑郁癥后,羅衛平“醒”了過來,他開始有意識的回歸社會。作為回歸社會的第一步,他專門到北京去看了哥哥、姐姐;接著又去了當年插隊落戶的北大荒找了老朋友。在2005年8月,羅衛平更做了一個勇敢的決定,讀了心理咨詢師培訓的第8期,并考取了二級心理咨詢師資格證,開始為他人“醫治”心靈。
現身說法
“我用經歷打動自殺未遂的網癮少年”
“半年來,我碰到的幾乎都是‘釘子戶’,其中有一個是第一次自殺未遂,隨后又沉溺于網癮的少年,今年在我的幫助下他考上了大學,開始了新的生活。”羅衛平得意地說。要幫助這樣的少年并不簡單,為此羅衛平像“膏藥”一樣在網吧貼了少年兩個月,慢慢地少年竟然被他打動。
“我用的是活生生的例子,就拿自己現身說法,否則走不進孩子的心;當我告訴他其實我自己有抑郁癥時,他剛開始有些驚訝,甚至不信,可是當我講了自己的事情后,情感上的共鳴很快拉近了我們的距離,溝通開始了,很快,這個孩子回來了!
對話羅衛平
“自信抑郁癥已不能把我怎樣”
記者:長達十年之久抑郁癥,甚至還看過精神科醫生,很多抑郁癥患者最怕的就是別人知道,您為何愿意公開自己的隱私?
羅衛平:我的隱私不值錢,但可以助人。我希望用自己的經歷告訴抑郁癥患者和那些想要自殺的患者,坦然地接受他人的關心,科學地服藥治療,恢復后仍然是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記者:您愿意在媒體上公開自己的隱私,需要很大勇氣,您不擔心被人另眼相看么?不擔心別人對您指指點點說,這個人“腦子有問題”么?
羅衛平:其實,患上抑郁癥以后,生命的體征就已經發生了變化,無論叫“植物神經功能紊亂”還是什么,說明大腦確實發生了問題,因此即使別人說也沒什么不對。另外,得了抑郁癥,其實就是“心靈感冒”,和得了高血壓、糖尿病沒有本質區別。
記者:您在長達十年之久的患病經歷中,是否有什么收獲?
羅衛平:有很多收獲,首先讓我更懂得珍惜家人和朋友,他們付出了很多;另外,我最有成就感的收獲是“久病成良醫”,我現在可以去幫助他人了,而且我的這段經歷還拉近了和他們的距離,這讓我的價值再一次得到體現。
記者:您是否擔心抑郁癥再次發作?如果再發作您該怎么辦呢?
羅衛平:對此,我并不擔心。因為在兩次發病中我已經學會了如何認識自己,如果產生了初期癥狀該怎么處理,什么時候該看醫生、該吃藥,我會科學地處理,并且不再有顧及。既能認識自己,又不諱疾忌醫,我相信抑郁癥不能把我怎么樣了。 (張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