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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紀來,相信絕大多數臺灣人民最大的夢想,就是跨越臺灣海峽的,不再是戰機、炮彈、戰艦、飛彈,而是人們歡欣的笑容,以及互通有無、短長相濟的商品、原材料、農作物。在許多人意料之外,這個夢想早已在二十年之間兩岸一步步增進的經貿互動之中,由模糊、殘缺而愈來愈完整而清晰地實現。兩岸人民不靠武力脅迫、不靠斗爭攻訐,完全靠每個人追求自己最大利益的理性行為,以及內心深處血濃于水、無法割舍的臍帶,將干戈化為玉帛。隨著新的中共領導者積極而主動地消除兩岸既有的障礙,開闊兩岸經貿往來的管道,我們正期待戰爭的猙獰面貌完全被互利共榮的美麗憧憬所取代,孰料牢牢抱住不肯松手拋棄橫亙在海峽之間的絆腳石的,竟然是我方的政治人物。而就在抵制蹉跎、狠話說盡的推托之中,臺灣西向開拓商機的黃金時光從絢爛走向黯淡,再不及時把握,恐怕連夕陽無限好也看不到了。
在這二十年間,中國大陸走向市場經濟,將封存了三十年的好幾億廉價勞動資源,與幾乎全未開發的處女地市場驟然揭開封條;其與全球工業化國家之間無比巨大的落差,立刻成為全球企業與資金爭逐的對象,也使其經濟以每年9%上下的高速極力向前追趕;乘上13億人口的規模,即為全球經濟帶來爆炸性的推動力量,各國與中國大陸的經貿往來均突飛猛晉;近水樓臺先得月的臺灣企業,更是勇冠三軍,拔得頭籌,源源不絕對中國大陸的龐大出超,即成為近幾年百業蕭條的臺灣,彌足珍貴的成長來源。兩岸之間之所以能以玉帛替換干戈,也正是這一股狂潮沖撞出來的成果。
可惜好景不常;我們空享第一排正前方的特別座,卻處心積慮要在前方樹起一道滴水不漏的屏障,生怕機會從隙縫中潛逃過來誘惑臺灣的企業家。結果,這個執行力太低的執政者的確營造出一片肅殺可怖的氣氛,但處處漏洞的破網,一點也擋不住成千上萬追逐機會的腳步,最后只將臺灣包圍在一個表面上只準進不準出的魚籠,實際上千瘡百孔,除了極少數目標太顯著、身軀太龐大,又努力要做為守法典范的超大企業之外,西進發展早已匯為誰也攔阻不了的洪流。結果,這個只準進不準出的魚籠,反而成了一個只出不進的陷阱,外來投資者個個拔腳就跑、避之唯恐不及,島內投資者也意興闌珊,成長率一瀉千里,臺灣經濟落得一個虛脫之癥,日見消萎羸弱。
當我們的競爭對手韓國人棄我取,將我們拱手相讓的大好機會急急攫取,而各方投資者經營大陸生產基地羽毛日豐,臺灣這個前排貴賓不待我們努力退讓,早已被排擠到快看不到的角落。產業西進有一個門檻,這是有識者多年前即大聲警告的:臺灣的投資者衡量是否西進,必得盤算其利害得失、成本效益,在西進初期,彼岸人員素質低落、觀念陳腐,產業聚落初起,處處缺口,基本設施嚴重落后,法令規章猶如真空,因而除了廉價勞動力與便宜的設廠用地之外,唯一能鼓動臺灣企業西進的,就只有政府刻意無限推高的航運成本。在這個階段,也正由于其產業供應鏈殘缺不全,所以被迫逐廉價勞動而居的下游加工出口業,只有仰仗臺灣上游產業供應所需原材料。
然而一旦在各個生產基地的供應鏈都隨著時間逐漸完備,再加上韓國以各種優惠條件強力爭奪,下游廠商對臺灣供應者的需要即快速滑落;而臺灣投資者會發現,衡量利弊得失,基礎設施不遜色、法令規章更周全、人員素質大幅提高的彼岸投資環境已經不輸給臺灣,門檻早已一越而過,蜂擁西進的臺灣企業再也不猶疑瞻顧,兩岸投資立即彼長我消,對大陸出超急遽衰退,跨越兩岸的原材料、半制品將從峰頂逐日下滑,臺灣人民也逐漸收去歡欣的笑容,只剩下官方猙獰的面目與虛聲恫嚇的姿態。玉帛漸漸失色,但臺灣還能不能繼續保持隔海對峙的實力,就更難聞問了。 (摘自臺灣經濟日報9月7日社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