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任何媒體、網站或個人不得從本網直接下載使用, 如欲轉載請與原刊發媒體聯系。)
要不是我只是一個兩袖清風的窮記者,我真的很想去包下臺灣各大報的頭版廣告版面,版面中間畫上一個大大的“?”,底下只有簡單的幾個字:“尋人啟事:李遠哲在哪?”
我想要找李遠哲,是因為我的良心總是有那么一點點的不安?我急著要找李遠哲,是因為有些困惑一直找不到解答,我的腦袋發漲,痛得不得了。
二○○○年初,楊憲宏找上了《新新聞》和《明日報》,說李遠哲院長對于局勢有一篇文章想要發表,原本是想刊登在《自由時報》,但《自由時報》婉謝了,這篇文章就是曾經讓人感動的“關鍵的五年”,李遠哲提出了臺灣要選擇“向上提升?還是向下沉淪?”的大詰問。
《自由時報》婉謝刊登的理由是什么?不得而知,在《新新聞》和《明日報》的觀點里,臺灣公認的學術界教父、知識分子楷模有話要說,當然是新聞,且絕對是重大之新聞,于是,由《明日報》刊登了李遠哲這篇文章。
李遠哲的文章發表后,“向上提升還是向下沉淪”一時之間成了膾炙人口的話語,緊接著的發展,臺灣人應該都還記憶猶新,就是臺灣突然興起了“清流政治”的渴望,緊接著“國政顧問團”粉墨登場了,陳水扁氣勢更往上揚。
當時,我正擔任《明日報》的黨政新聞組組長,六年多來,我依然記憶猶新,就在李遠哲決心和陳水扁在臺大校友會館會面的前一夜,深夜十一點半,我分別打了電話給李遠哲的兩位得力左右手蕭新煌與前“澄社”社長黃榮村,因為我覺得困惑,我想要問清楚:學術界公然介入政治操作,合適嗎?
我記得,當時這兩位我一向尊敬的師長蕭新煌和黃榮村這樣子告訴我:他們分析陳水扁已經后來居上,只差臨門一腳,就很有機會可以贏得“總統大選”,“猛虎即將要出柙了,這時候幫它一把,順便把繩索套到他脖子上,以后,才可能控制這只猛虎的方向”,所以李遠哲要組“國政顧問團”,除了協助陳水扁完成政黨輪替的歷史使命,將來,也可以從旁輔助(也可以是牽制)陳水扁,讓兩岸有新的突破,臺灣的政治往清流方向前進。
一番大道理,說得我血脈賁張,熱血沸騰,于是,《明日報》動員了整體力量,用《明日報》快速上網發布新聞的優勢,持續以最實時的方式,大量報導“國政顧問團”的新聞,并鼓吹“清流政治”。坦白說,當臺灣終于完成政黨輪替的那一刻,相關的同仁個個也都與有榮焉,自認在臺灣民主化進程的政黨輪替中,貢獻了小小的棉薄之力,更期待可以看到臺灣有了“向上提升”的契機。
但是,在二○○○年三月二十三日,例行的和《新新聞》前總主筆南方朔大師請益時局觀點時,我的內心開始焦慮了,良知上有了陰影了。當天,南方朔擔憂地說,他擔心臺灣即將進入“批判的空窗期”,臺灣恐怕將要進入“不問是非,只論立場”的沉淪境地了。
南方朔的觀點,隨即在三月二十四日刊登在《新新聞》之他的專欄上,大意是,由于臺灣長期的國民黨威權統治,在扭曲的歷史情境下,只要“反國民黨”就可以搏得“清流”之美譽,任何人只要和國民黨掛在一塊兒,就被普遍視為是“濁流”,其實,臺灣的清濁標準太廉價,并不是從真正的道德操守與學養智慧來判斷,而是從立場就可以決定了,那些“清流”是否真是清,從來就沒有真正被檢驗過。
南方朔指出,政黨輪替完成后,臺灣才正要面臨到最嚴苛的考驗,因為過去的“濁流”,被污名化太久了,“濁流不可能因為下野,就能被視為清流”,“清流拿到權力之后,真正的嘴臉才要浮現,但他們還是會以‘清流’自居,不容他人挑戰”,于是,“過去的濁流中,也許有真清的,但他們的發聲不可能被社會重視”,“過去的‘清流’,搞不好比國民黨時代的濁流更濁,但他們還是會霸占‘清流’的招牌”,于是,臺灣恐怕會陷入將是一種“清流”的“神格化”時代,沒有人可以挑戰他們,他們也不屑“回到凡間”和庶民重新對話,然后,腐敗和沒有真正的評論空間,恐怕將是難逃的歷史發展軌跡了。
六年多了,很沉痛地說,南方朔果真不愧為“大師”之封號,一切都被他說中了。
六年后,臺灣人民終于又有個機會,可以重新再投一次票,重新考慮是不是要收回當年對陳水扁的托付,現在,至少有六成以上的人民,對于陳水扁的統治與治理,在各種民調資料中,都表達了不再信任的觀點。
但是,依照“憲政”主義與“民主”精神的“罷免總統案”,卻仍有人把他扭曲成是“族群對立”、“意識型態的斗爭”,還發動民眾的民粹情懷,甚至鼓吹起血腥暴力的“刺殺”馬英九的狂暴行徑。
此時此刻,我真的很想再問一問李遠哲、蕭新煌、黃榮村……這些“清流”們,你們為什么還是不說話,難道你們其實也都是那種搭上“反國民黨”列車的“假清流”嗎?
所以,我想要登報尋找“李遠哲”們,并且,以一個曾受教于他們的學生心境,誠懇地向這些師長們說:“就算過去六年你們都不說話,但現在至少請出來講一句話吧!”(摘自臺灣《中時電子報》;作者:黃創夏;內容轉載時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