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刊用中國《中華文摘》稿件務經書面授權)
卸任后,江澤民回到了他做過市長、市委書記的上海。
今年4月6日,上海交大迎來110周年校慶,巧合的是,此次江澤民造訪母校恰好是第11次。
這是一次輕松的到訪。在參觀后的10分鐘演講前,江澤民取下手表放在身旁,說了一番不無幽默的開場白:“今天給我10分鐘的時間講話。我已經整整80歲了,不像你們學數學、學computer science的,對時間估算得這么準確。”
會場一片笑聲。
和在任時指導工作不同,江澤民這一次的講話更像是一場師道宣講會。他饒有興趣地講述著“教授”的“教”與“授”的關系。最后他說:“長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
會后,江澤民親手培土,在校園栽下一棵廣玉蘭樹,表達對母校華誕的祝福。
對于大學校園,江澤民一直深懷眷戀。庫恩在《江澤民傳》中這樣寫道:“傳統上為退休的高級領導人準備的職務是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或全國政協副主席。他想徹底改變一下。他想成為母校上海交通大學的教授。”
還在2004年10月,江澤民在上海的家中就曾對老同學余力教授說:退休后不想別的事,想在學校里任教,也在做著準備工作。
2004年底,江澤民約了舊日同窗余力相聚。聚會那天,余力教授剛進大門,江澤民就迎上來說,“正讀《師說》,就來了個教授,要好好地探討一下。”
這次同窗小聚,從上午一直持續到下午。江澤民還將當日的讀書筆記贈予老同學。
這份落款為“2004年10月12日”的讀書摘錄上,江澤民以黑色水筆謄寫了當日誦讀的唐人韓愈的3篇名文《師說》、《進學解》、《原毀》片段,其中不乏“業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毀于隨”等名句。
妹妹江澤慧曾建議哥哥退休后把自己的東西整理一下,但江澤民興趣廣泛,他愛好古典音樂,喜歡閱讀,更癡迷京劇,妹妹說不知道他有沒有時間整理舊故。
《江澤民傳》的作者庫恩曾評價,退休后的江澤民,如果要保持自己的發言權,用不著演講和著書立說,只須輕輕拿起電話筒即可。但做過中國“最大的官”的江澤民自己卻說,“我現在是無官一身輕。”
2005年的“五一”長假,在杭州西湖邊,游客意外地遇見了卸任后的國家主席,一路掌聲。浙江省的一位官員說,“江澤民很喜歡西湖,每年都要游覽兩三次。”不過每次游覽只安排極少數官員陪同,務求低調。
李鵬:日記人生 三峽夢圓
近年來,部分退休政要開始著書回憶個人經歷。一些當政時的思考,若干重大事件的原貌被還原出來,一些重大決策內幕也被披露。
這一現象被人們概括為“政治透明度在逐步提高,開啟中國退休高官一種新的生活方式”。他們的著述也為觀察中國政治、社會提供了必要的參照系。
李鵬從2004年到2006年,出版了《眾志繪宏圖──李鵬三峽日記》、《起步到發展──李鵬核電日記》、《電力要先行──李鵬電力日記》、《立法與監督──李鵬人大日記》等4部日記體回憶著作。無疑,這些著作將為后人研究相關問題提供大量第一手資料。
《眾志繪宏圖──李鵬三峽日記》被認為是中國總理的第一本專題性回憶錄。李鵬在黨和國家一線領導崗位工作時,關于他的身世,外界大都不了解,現在,他的個人經歷開始通過其寫作為外人所知。
《眾志繪宏圖──李鵬三峽日記》一書中說,決定三峽工程命運是在1985年1月19日,“這是一個永遠值得紀念的日子”。鄧小平在參加建設廣東大亞灣核電站有關合同簽字儀式后,詳細詢問了三峽工程的情況。
“我當時擔任國務院副總理、三峽工程籌備領導小組組長。小平同志聽完我的匯報后指出:‘三峽是特大的工程項目,要考慮長遠利益,我們應該為子孫后代留下一些好的東西。’‘低壩方案不好,中壩方案是好方案,從現在即可著手進行。’”
當談到三峽移民要實行開發性移民方針時,小平說,“現在的移民方針對頭了”,針對李鵬自己提出的“正在考慮成立三峽行政區,用行政力量來支持三峽建設,做好移民工作”時,小平講,“可以考慮把四川分成兩個省,一個以重慶為中心,一個以成都為中心。”
2004年9月,《起步到發展──李鵬核電日記》由新華出版社出版。新華社評論說,這是一本“記敘我國核電事業發展的首部權威作品”。
李鵬的第四本著作是今年1月8日出版的《立法與監督──李鵬人大日記》。此書的編輯趙之援曾對媒體講過一個小故事:有人懷疑,李鵬這么忙,這些日記都是他親自記的嗎?李鵬聽到了,當時并沒反駁。后來開玩笑時說,日記的真假有手跡為證。
據報道,這位編輯曾到家中拜訪已經退休的李鵬。他回憶,“他非常的聰明,記憶力非常好。有些地方他在日記中只記了一句話,我們向他詢問當時的具體情況,他能很快想起來那天誰出席了會議,誰說了些什么,一些細節都記得很清楚。”趙之援說,“他今年77歲了,但是對電腦很熟悉,還用數碼相機給我們照相,然后傳到計算機上,再打印出來,很熟練。”
“國外卸任高官出書往往出于經濟利益。”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教授楊炳章說。而李鵬和李瑞環、李嵐清等黨和國家前任領導人,都不約而同地將稿費捐出來。李鵬一次性將300萬元捐給了中國教育發展基金會。
朱镕基:風格依舊京戲功深
朱镕基自從2003年人代會上卸去總理職務之后,就很少公開露面。
2004年12月7日,他出席了一個儀式,這次儀式的主角是朱镕基,德國中小企業聯盟在北京凱賓斯基飯店授予他“歐洲中小企業獎”。此獎每5年頒發一次,由歐洲中小企業聯盟EUMN和德國中小企業聯盟評審委員會確定受獎人。在朱镕基之前,只有美國前總統克林頓獲此榮譽。
朱镕基說,“去年(2003年)3月份我從總理的崗位上退下來,從此以后,我幾乎沒有在公眾場合和電視媒體上露面。只有一次,那就是鄧小平先生的100周年誕辰的紀念活動。這次是第二次。”
朱镕基描述了自己的退休生活,“我在崗位上的時候,我不敢說是全國最忙的人,至少也是最忙人中間的一個。”“但是我的退休生活也很豐富。我最喜愛的是中國的京劇,我現在不單是唱戲,而且還拉京胡,經過勤學苦練、名師指教,我現在拉胡琴的水平比過去提高了很多倍。”
2003年11月,朱镕基去了一趟湖南。在湖南京劇團琴師張再峰眼里,“票友”朱镕基像同臺搭檔一樣親切。路經長沙時,朱镕基在下榻的湘麓賓館專門邀請張再峰登門,切磋技藝。
今年4月15日上午,朱镕基福建之行除座談、走訪外,行程末尾走訪了林則徐紀念館。
在林則徐銅像前,朱镕基駐足不語。在紀念館的留言簿上,朱镕基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林則徐被流放新疆時,曾寫下名言“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這句話被多位國家領導人引用,朱镕基亦是其中一位。
參觀結束時,朱镕基走出紀念館大門,久候門外的人群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有人高呼“向總理揮揮手”,霎時人群齊刷刷地揮起手來。朱镕基難拒盛情,繞著座車一圈,揮手致意。
自2003年卸任總理至今,福州之行是朱镕基極少幾次的公開露面之一。
《中華詩詞》雜志副主編歐陽鶴是朱镕基在清華時的同班同學。歐陽鶴告訴記者,“他退下來后,精神好了許多,看看書,唱唱京戲,偶爾出外走走,但講原則的勁兒一點沒變。”
2004年11月28日,歐陽鶴和老同學宣祥鎏去北京西山的國務院療養院看望老同學,并代表中華詩詞協會邀請其擔任名譽主席。朱镕基修書一封婉拒:
歐陽鶴兄及中華詩詞學會領導同志:
多承厚愛,實不敢當,只好辭謝。
我雖不通格律,唯自幼喜愛詩詞,我將永遠是致力于中華詩詞事業的各位同志的忠實支持者。謝謝。
朱镕基
二零零四年十二月
另一件是“先斬后奏”的事,歐陽鶴寫了一首長詩《基贊》,印成了書法卷冊,正好湖南常德當地搞了個“詩墻”,未經朱镕基允許,老同學擅作主張將長詩鐫刻上墻。“他一聽就不高興,說這樣影響不好。”沒過多久,常德“詩墻”上的《基贊》被悄然取下。
朱镕基曾在任上公開表白,退休后,一不作傳記,二不題詞。他曾說過,看書是最好的消遣,但不看別人寫他的傳記,因為那都是東拼西抄拿去賣錢的。
雖然不寫傳記,但對于任職期間一些重大決策的反思和回顧卻沒有停止。2005年8月26日,在北京東方紅大酒店的一次清華老同學的聚會上,朱镕基流露出準備系統整理成書的想法。
為了趕上今年5月2日的清華電機系畢業55周年的同學聚會,朱镕基特意提早結束了福建之行。相較5年前的聚會,退休后的前總理顯然更加重視同窗敘舊,不僅攜夫人出席,連女兒朱燕來、兒子朱云來都來了。歐陽鶴告訴記者,“幾十個同學里,攜全家到場的只是個別,可見他很重視。”
這里,沒有誰稱呼其總理,總是直呼“镕基”,大家亦自覺地不談國事,話題幾乎全為陳年記憶。席間的即興表演中,老同學們競相登臺朗誦詩歌、清唱京劇,歐陽鶴之前也試圖勸朱镕基來一個節目,但前總理寧愿做一位稱職的觀眾,“不停地鼓掌”。
李瑞環:學用哲學改編京劇
2003年1月23日,李瑞環在最后一次主持全國政協閉幕式時發表卸任感言,“新陳代謝是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客觀規律。”
哲學素養深厚的他,對得失看得淡然,“希望我們所有的同志都能以長遠的眼光、寬闊的胸懷、平和的心態來對待進退去留問題。”
退休后,李瑞環最令公眾關注的事情之一是出了一本書,書名為《學哲學用哲學》。
書中收錄了李瑞環1981年以來在天津和中央工作期間的有關文章和講話,記錄了李瑞環學習和運用馬克思主義哲學的體會,文中不乏對當代中國現實的思索和感悟。
該書責任編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副總編輯徐莉回憶,“首長(李瑞環)說,‘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東西,記錄著我工作中對馬克思主義的體會,在工作中掌握的哲學原理和哲學的思想方法。’他非常重視這部書。”
卸任后,李瑞環多在京津間走動,見諸報端的報道也相對多些,一般都與京劇相關。與江澤民和朱镕基愛好彈唱不同,他更醉心于京劇曲目的改編。最為業內稱道的是,他改編自梅派名劇《生死恨》的《韓玉娘》,先后十易其稿,從整體布局、人物性格到故事情節,都作了較大改動,被認為是“既繼承原劇精華又脫胎換骨的一出新戲,為傳統京劇的改編提供了成功的范例”。
在他的促成下,歷時17年之久的《中國京劇音像集萃》特輯于2003年底首發,其中收入了他親自修訂的4部戲:《西廂記》、《金斷雷》、《劉蘭芝》和《楚宮恨》。一位京劇表演藝術家評價這一特輯為“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文化工程”。
今年4月,李瑞環10年助學的故事始為人知。《天津日報》報道說,李瑞環10年間拿出個人資產53.3萬元,以“一位老共產黨員”的名義,資助了148名貧困大學生。今年又捐出一筆稿費,委托天津市教委今后3年內每年再資助100名貧困大學生。
所有相關事宜,全經天津市委前秘書長方放代為辦理。4月25日,方放向記者再次確認了相關事實。
至于資助費用的來源,李瑞環給出了解釋:一部分來自稿費,他寫過兩本《為人民辦實事隨談》、兩本《城市建設隨談》,還有一本《少說空話多辦實事》的冊子,以及給京劇團改過若干劇本得到的獎金;一部分是工資,“我每年從工資里拿出固定部分來資助經濟困難學生,就當我沒當過這個官,沒賺過這些錢”。再有就是自己孩子逢年過節孝敬的禮金。
1998年,他甚至鄭重地把一封遺囑信轉交天津市委書記張立昌。信中說,他身后的事要委托天津辦理,他逝世后遺留下來的東西,統統變現資助天津貧困學生。
當時的方放不禁問他:“你才60多歲,身體又非常好,急著立遺囑干什么?”
李瑞環說:“不少人的遺囑都是在彌留之際立的,很難真實體現本人的意愿。我現在頭腦清醒,天津熟悉我的人也都在位,正好把我的心愿告訴他們,如實記錄在案。”
李嵐清:傳播音樂讀書寫書
“你知道中國的第一首小提琴奏鳴曲《行路難》是誰譜寫的嗎?是我國‘地質之父’李四光。你知道中國的‘兩彈元勛’和‘航天之父’錢學森早年寫過一本科學與音樂藝術的書嗎?書名叫《科學的藝術與藝術的科學》。
“你知道‘中國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有什么業余愛好嗎?你別看他像個農民,他的小提琴拉得非常好,他還公開表演過;世界大科學家愛因斯坦也是小提琴家,‘量子論專家’普朗克同樣是鋼琴家,他倆還同臺演奏過;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主席格林斯潘也是音樂科班出身,年輕時在一個爵士樂隊吹過薩克斯管。
“這一切說明了什么?說明了藝術修養對一個全面發展的人生是多么的重要啊!”
這些話出自前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李嵐清,2005年4月20日在浙江大學的演講。
他接著追問臺下的年輕人,“我們現在一些大學生,到大四時就開始想方設法找工作,可你知道不知道?在香港匯豐銀行,他們不僅招收學金融、經濟專業的畢業生,也招學音樂的。因為匯豐銀行的負責人在長期的實踐中發現,學音樂的人特別具有創意思維,只要加以金融知識培訓,很容易成為具有創意思維的金融家。格林斯潘的成功,也恰好證明了這一點。”他的演講贏得現場師生的陣陣掌聲。
李嵐清自從2003年初之后,也開始了他的退休生活。從媒體公開報道看,他寫了兩本書,一本是《李嵐清教育訪談》,回憶任職時的經歷;另一本是《李嵐清音樂筆談》,做音樂知識的普及。他把稿費全部捐給復旦大學管理學獎勵基金會。
他對音樂的普及不遺余力。從2005年開始,他在國內各個高校演講,告訴中國的年輕學生,一個身心健康的人不能不懂得享受音樂。他甚至用了一個極端的說法:一個現代大學生,如果連肖邦都不知道,不能算高素質的大學生。
他的演講足跡遍及清華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復旦大學、南京大學、中山大學、四川大學、浙江大學等高校,談論音樂與人生,有時往往三四個鐘頭還意猶未盡。
他像傳統的中國士大夫一樣,給自己起了一個雅致的名號:江南老童生,這是一個極具中國古典色彩的稱呼。他還喜歡另一種古代文人的愛好──篆刻。
他還將篆刻和音樂結合起來, 給心目中的“樂仙”莫扎特刻了一方印。約翰·施特勞斯,被世人稱為“圓舞曲之王” ,他也給這個奧地利音樂家刻了一個“王印” :“圓舞曲之王印” 。他是這些音樂家的崇拜者。
“據專家考證,我是中國惟一給外國音樂家刻圖章的人。”李嵐清說。
在北京外國語大學的講座中,李嵐清用夾有英語單詞的語言和聲像,多次將在座師生帶入音樂世界,引來陣陣歡笑和掌聲。演講結束后,李嵐清還和北外合唱團一起演唱了由自己作詞作曲的《蓓蕾之歌》。
李嵐清說,自己退休后的生活可以用8個字概括:健身、健腦、讀書、寫書。他說,健身的好處是“自己不受罪,家人不受累。減少醫藥費,有利全社會”。
(摘自《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