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馮小剛坐在電影院與來自全國各地的媒體一起觀看《夜宴》首映時,他發現,觀眾看他的喜劇——笑,看他的悲劇依然——笑。當然,不得不指出的是,昨天的點映沒有接待任何一位“普通觀眾”,他們是院線代表,是記者,是影評人;他們有著不同于普通觀眾的理性、期待甚至挑剔。可以說,馮小剛昨天就是來被媒體“找茬”的。《夜宴》昨日首次接受媒體檢閱,評價有高有低,但馮小剛自己又是怎么說的呢?
馮小剛妙語回質疑
影片的儀式感很強
馮小剛:我是刻意想要中世紀歌劇的感覺。最終我們希望綜合起來能有東方歌劇的格調。
觀眾理解有困難
馮小剛:中國有很多比我拍電影拍得好的導演,但我是唯一一個在票房上沒有走歪路的。之前我們悄悄做了三場試映,都是招待普通觀眾的,有白領、有IT、有普通打工族,什么人都有,當時觀眾看了就說真的沒有我以前電影的影子,但都說喜歡。
觀眾不接受轉型
馮小剛:其實觀眾不會要求導演轉變或者不轉變,他們只是掏錢買票,不會在意你在電影上如何發展,只要好看,就買票。
葛優對白引笑場
馮小剛:今天媒體的那些笑聲我是預料到的,記者是特殊的觀眾群體,他們是很理性的,而且如果有一個人笑,旁邊的人也會跟著笑。在中國做導演,你要給媒體看就要有心理準備。
喝毒藥劇情很突兀
馮小剛:普通觀眾和記者在理解上還是有很大偏差的,在那三場面對普通觀眾的試映場后,我也問過他們,他們都覺得這個轉變很出乎意料,但也很有意思。
難度:不知道危險在哪里
信息時報:《夜宴》是你電影風格的一次徹底轉變,你認為難度最大的地方是什么?
馮小剛:最難的地方就是離生活太遠了,一舉手一投足都很不同。葛優有一個比喻說得特別有道理,例如現在放在桌子上的那個煙灰缸,我們知道不能把它放得太邊上了,否則就會有(掉到地上的)危險,但拍這戲,不知道哪里危險。還有一個就是錢的問題,葉錦添每天都有很多不同的想法來找我,說能不能再給多點錢,把東西做得更完美,因為我事前跟他提的要求都挺高的,他也希望能把事情做好。譚盾也是這樣,找郎朗演奏鋼琴就是他提議的,但我們不可能無限度花錢,還是要估計市場的。
但拍這戲還是挺順利的,比以前的當代題材順利,我只要把各技術人員召集一起開會聊天和做出一些判斷,而他們都很有經驗了。
信息時報:影片里的舞蹈設計非常搶眼,給人很特別的感覺,這是你提議的嗎?
馮小剛:一開始我們也不知道應該怎么樣,后來編劇盛和煜找到了一段古代歌詞,說很適合影片。拿到后,我就跟譚盾商量。誰知譚盾在影片開拍前失蹤了幾個星期,連他妻子也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回來后他就憋出了“越人歌”,我們都覺得特別適合。到了舞蹈部分,我們也試過很多種不同的風格,葉錦添先說服我服裝應該是很素的,后來我們再找了一批很出色的現代舞演員。影片里那些舞蹈其實脫了衣服都是很難看的,只是身體在不停扭動,那些舞蹈演員跟我說,不能一聽到音樂就起舞,先給他們幾分鐘時間醞釀,然后所有動作都是他們即興表演的,所以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很微妙很內斂,我覺得很有意思。
信息時報:你以前的電影都很注重講故事,這一次也曾反復強調故事的重要性,現在影片已經最終完成,你認為在故事性方面做得滿意嗎?
馮小剛:故事還是很重要的,影片開拍前我就給自己和劇組人員提出故事方面的要求,第一要把故事講清楚,第二故事要吸引人,第三結局要獨特。也不僅僅是我(的),所有電影的故事都是很重要的。當時拍《甲方乙方》時也很不同,有人跟我說覺得沒有故事性,但我認為只是講故事的方式不同而已。《夜宴》是脫胎自《哈姆雷特》的故事,所以我依然保留了一種莎劇的韻味,例如有長短句的結合等等。
信息時報:有影評人看完后評價影片的儀式感很強,有舞臺劇感覺,這是你想要的效果嗎?
馮小剛:是的,我是刻意想要中世紀歌劇的感覺。當時葉錦添問我想要什么的時候,我就是這么告訴他的。這里既有中世紀歌劇那種宏偉、舞蹈化的場景,又是一個無色的電影,不是披金戴銀的,主要只有紅色和黑色,是對顏色做了減法,但反而可以有更豐富的效果。但其實最終我們希望綜合起來能有東方歌劇的格調。
自信:我是唯一沒有走歪路的導演
信息時報:會不會因為有了格調,老百姓反而在理解方面有困難?
馮小剛:這個話題要從《甲方乙方》說起,當時就有不少人擔心我這個拍電視劇的能不能拍好電影,但結果證明他們的擔心是多余的;后來拍《不見不散》的時候,也有人說影片笑料太多,很難處理,但結果也行;然后到《一聲嘆息》的時候,由于沒有了葛優,也不是賀歲檔期放映,院線方面也曾憂慮會有票房問題;直到《天下無賊》,我開始轉型,幽默少了,但票房一直都沒出現差錯。中國有很多比我拍電影拍得好的導演,但我是唯一一個在票房上沒有走歪路的。不過,我說這么多,只是想告訴你,觀眾是不會有這個格調問題的。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之前我們悄悄做了三場試映,都是招待普通觀眾的,有白領、有IT、有普通打工族,什么人都有,有兩場(是有)200人,一場(是有)50人,三場我都在,當時觀眾看了就說真的沒有我以前電影的影子,但都說喜歡。
信息時報:但會不會害怕轉變太大,還是會有一部分觀眾不接受?
馮小剛:其實觀眾不會要求導演轉變或者不轉變,他們只是掏錢買票,不會在意你在電影上如何發展,只要好看,就買票。但我覺得內地觀眾的素質是高的,例如在香港,電影沒有明星就不會有觀眾看,他們只認明星的。但內地觀眾認的是導演,他們會關注電影是哪個導演拍的。
笑場:媒體是特殊的觀眾群,有一個笑了,旁邊的會跟著笑
信息時報:葛優說對白時引起了幾次笑場,你怎么看待這種情況?
馮小剛:我首先要說的是,葛優在這部片子里起到的是襯托的作用,沒有了他影片就會飄。當時在研究厲帝這個角色時,我就跟他說千萬不要那種形式化的帝王霸氣,我說你是皇上,你站在那根本沒必要發脾氣,你要誰死就誰死,哪用動氣。就如在現實中,領導說話都不會很大聲的,但旁邊的人都會伸長耳朵聽,這才是霸氣。至于說到葛優的臺詞,我在拍攝的時候認真想過這個問題,為了避免觀眾看到葛優拍攝正劇時感到別扭,就決定先把觀眾忽悠了,所以即使他們一開始由于不適應,聽到某些臺詞會笑,后半場就一定不會再笑了。
至于今天媒體的那些笑聲我是預料到的,記者是特殊的觀眾群體,他們是很理性的,而且如果有一個人笑,旁邊的人也會跟著笑。在中國做導演,你要給媒體看就要有心理準備,之前別人說我們老捂著不給看,好像心虛似的,所以這次就拿出來給大家看。
影片的臺詞是編劇盛和煜負責,它是一個古文水平特別高的人,但他的臺詞不會讓人聽不懂。當時我和他商量如何處理臺詞的問題,例如不能有明清風格,不用“乃”這些字眼。舉一些例子吧,影片里有一句臺詞本應該是“哪有這么順心”,但我們改成“哪有這么順遂”;厲帝在與婉后說話時,說“你身為母后,母儀天下,睡覺還蹬被子”,我們也不會用“就寢”代替“睡覺”;還有,無鸞對婉后說“我這個黑不溜秋的身子弄臟了母后”,當時我們開會討論了很久能不能用“黑不溜秋”,但盛和煜最后認為應該保持這個華語的風格;無鸞在影片里被叫做“天才藝術家”,我們查過資料,古代人確實是這樣稱呼的。但為了擔心一些半懂不懂的人挑毛病,我們也避免了一些用語,例如“表演者”這個名詞,就省略了“者”字,但古代人是會稱呼“表演者”的。
有一些臺詞我個人覺得是沒問題的,例如青女問無鸞還會不會感到寂寞,我也不明白媒體為什么會笑,但當然你笑也是一種態度。
信息時報:你曾經說過《夜宴》的成敗就看章子怡了,那你覺得她完成得令你滿意嗎?
馮小剛:這個影片是一個東方式的故事,在原著里,章子怡演的應該是王子的親生母親,這當然沒可能,于是我們根據章子怡把人物關系做了更改。《哈姆雷特》的焦點是王子,但這部電影的主角是章子怡,所以我說“章子怡不是打劫銀行的”,她出色地完成了任務。
信息時報:從觀映后的采訪可以看到,觀眾對劇情的發展還是有疑問的,例如厲帝為什么突然就喝下毒藥了?
馮小剛:從這個問題可以看出,普通觀眾和記者在理解上還是有很大偏差的,在那三場面對普通觀眾的試映場后,我也問過他們,他們都覺得這個轉變很出乎意料,但也很有意思。葛優這個角色既是一個英雄,也是一個梟雄,他雖然殘酷,但也有特別浪漫的地方,例如他覺得我今天是用刀逼著你婉后服從我的,我明天就要你真心愛上我。當婉后說,你已經暖著我的心的時候,他就覺得你要我死,那我就死。厲帝對婉后是很溺愛的,她的小動作他都知道,即使到最后他為愛殉情。
信息時報:會不會是大家看不慣葛優演悲劇,所以笑場?
馮小剛:如果把葛優放在威尼斯,放在香港或者臺灣,沒有人會笑,但內地有些觀眾則可能由于覺得葛優是演喜劇的,所以會有不同的反應。但我們之前試映的時候,首先就問觀眾會不會覺得葛優好笑,但他們都不覺得。
來源:信息時報 記者 譚爭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