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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一度的華文戲劇節11月23日晚在澳門迎來了它最固定的表演者——香港話劇團,一個被視為華文社會中最大的話劇表演團體。這里的“最大”,不是指它51人的規模,而是指它25年190多部的生產能量。
將張愛玲放在一邊
張愛玲熱總是有各種理由來維持它的熱度。最近,香港大學為給自己的百年壽誕壯大聲勢而不厭其煩地將這位得意女弟子說了又說的同時,香港的另一支重要的文化力量——香港話劇團同樣選中這位女作家作為自己25周年團慶的一面旗幟,重新演繹了女作家筆下發生在上世紀40年代舊香港的一場愛情角力——《新傾城之戀》。
香港話劇團藝術總監毛俊輝與曾在去年執導過舞臺劇《張愛玲,請留言》的林奕華是此番為張愛玲“整容”的責任人。他們認為文學的魅力永遠無法由其它媒介所取代,舞臺也只能通過聲音、動作、言語,真實且及時地和臺下的觀眾互相溝通文學題材中的某一種情感或訊息。人稱毛Sir的毛俊輝表示,此時上演《傾城之戀》有它的現實意義: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依然危機四伏,在“9·11”事件和各種戰亂相繼發生之時,文明像小說描寫的一樣破碎了,人們正如小說人物一樣被迫思考:什么東西是最重要的?我們還剩下什么?
在赴澳門第四屆華文戲劇節之前,該劇已在香港本土上演了11場,引起了戲迷的諸多討論。因為是“新”,所以當你走進劇場就會發現,舞臺上張愛玲只是一副骨架,樣貌已經迥異:在寫實的布景、樸實的燈光和大篇幅投影共同營造的大上海、老香港的氛圍中,原著強調大時代改變小人物命運的特殊意味被淡化到了舞臺深處幾乎看不到的角落,而放之任何時代皆準的飲食男女間的智力游戲則成為舞臺上最大的戰事。在近七八年來十分興盛的全劇場概念的影響下,一群由一名歌者率領的盛裝男女不時沖破時空占據舞臺中心,濃墨重彩地替男女主人公直抒胸臆,將人物精神世界立體化。
譬如,白流蘇遭大家庭成員排斥而抑郁不快之際被媒人徐太太勸說再找另嫁。這時,由劉雅麗飾演的歌者在一旁唱起:何必傷心,世情本是如此殘忍,你不是還年輕嗎,還渴望夢想嗎,人生苦短,盡量利用自己的美貌爭一口氣……最后,當故事以男女主人公步入婚姻而圓滿落幕后,全體演員來一段蒙太奇式大團圓華爾茲舞,向觀眾傳達一個重要信息: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合適的伴侶。
導演毛俊輝、原著張愛玲、編劇陳冠中、改編林奕華、主演蘇玉華、謝俊豪、劉雅麗……清一色的香港舞臺功勛人物組成了香江最豪華的班底,加上25周年團慶大戲的背景,使該劇“出街”之前已注定要在話劇團發展史上占據重要位置。
默契,最大的財富
“玩夠了,不要玩了。”《新》劇在香港首演開始前的一個小時,副導演馮蔚衡被后臺告知舞臺上的一組重要燈光壞了,事后她這樣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結果,那天全場觀眾被迫比預定時間晚半個多小時入場。
由于導演毛俊輝在排演中途因病入院,使馮蔚衡和她的伙伴們經受了一次巨大的考驗。盡管在此過程中,尤其是首場演出中險象環生讓她“很內疚”,但在演出結束后馮蔚衡依然充滿驕傲地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我非常非常地享受這次創作。”
由于劇場安排的緣故,《新傾城之戀》從進劇場合成到正式公演之間只有一天的時間,這是造成首演十分被動的根本原因。此次赴澳門演出,華文戲劇節給他們的時間依然只有一天。“我們的前臺、后臺真的非常職業。我相信全世界沒有幾個團可以做到,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完成這么大的制作,而我們做到了。”這是馮蔚衡驕傲的理由,“所以到舉行慶功酒會的時候,每個人都瘋了。喝一點紅酒后就沒辦法控制情緒。”“默契是我們最大的財富。”
從1977年成立之日起,作為全港第一個職業劇團的香港話劇團便一直保持著平均每年7臺劇目的創作數量,而他們的全職演員由最初的一個沒有,到后來的10人,現在也不過23人。一年,23位演員加28位其它種類的藝術、技術、行政人員,7部戲,其中至少一臺大制作,三到四個中型制作和若干個實驗性很強的小劇場話劇——默契就在舞臺上的一個個輪回中生長,高效率在默契中培養。
“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我們25年里流失量很小,大家都把這里當作自己的家,每個人都好像兄弟姐妹。”從中央音樂學院畢業后到港發展,有著20多年“團齡”的陳麗卿則是全團上下的“媽咪”。
馮蔚衡說不是沒有影視劇來挖團里的演員,但是話劇團良好的藝術氛圍把大多數人都牢牢地固定在原來的位置上。“我們是真的愛戲劇,雖然在這個功利的社會這么說會顯得很土,但這是真的。在劇團里,我們可以把80%以上的精力用于藝術創作,在外面這是不可能做到的。”
“與春天約會”效應
據香港話劇團資深團員梁國雄和鐘錦榮回憶,1997年香港話劇團成立之初并無全職行政人員、演員或后臺工作人員。話劇團每年約有五至六出戲上演,每出戲約演出六至八場。
這種情況其實是以“香港話劇團”的名義把數個業余劇社的制作輪流上演。當時,所有成員都只收取象征式的酬勞或車馬費,并沒有可觀的專業薪酬。
作為香港話劇界的一面旗幟,香港話劇團的發展史就是本地舞臺劇的縮影,它的每一點突破都會帶給業內一片驚喜。翻開該劇團的成長履歷,你可以找到莎士比亞、易卜生、布萊希特,也可以看到老舍、曹禺乃至金庸,從《仲夏夜之夢》、《欽差大人》、《培爾·金特》到《北京大爺》、《小井胡同》再到《我和春天有個約會》、《南海十三郎》、《笑傲江湖》和《如夢之夢》……而每一部戲都是在香港這個只有娛樂沒有文化的商業社會中的一份難能可貴的堅持。
在這一長串的名單中,10年前的《我和春天有個約會》是永遠都不容忽略的一個。“演出以后真的是轟動全城,我們自己都傻了,沒想到會這樣。”馮蔚衡因為在該劇中成功地扮演了蓮西一角而獲得第二屆香港舞臺劇最佳女配角獎。她回憶說,當時不僅根據《我》劇改編的同名電影、歌曲紅極一時,而且還直接催生了香港第一個商業化劇團“春天舞臺”。“那時我們劇團隸屬政府,有很多限制,所以明知道這部戲叫座也不能繼續演下去,而“春天舞臺”的出現正好彌補了這個缺憾,他們一連演了70多場。”它的成功將一大批對戲劇完全陌生的觀眾領進劇場,使過去的十年里看話劇成為香港的一個新潮流。”
如今,全港已有數十家話劇團,水平上乘的專業劇團也有10多個。而這些劇團與香港話劇團都多少有著這樣和那樣的淵源。“現在香港的話劇業真的好了很多。每年香港演藝學院都會輸送一批專業人才,其中又有很多人選擇走出去學習,再將世界上各種思想、流派帶回香港,組成很多不同的劇團。現在香港的觀眾有足夠的空間可以隨意地選擇不同的劇場。”對此,馮蔚衡充滿了自豪,“可是你知道嗎?不要看香港人英語講得這么好,當年如果不是香港話劇團演出莎士比亞,都不會有多少人知道莎士比亞是誰。從前,香港人的戲劇教育完全來自電視,而我們則用行動告訴他們,戲劇還有另外一個境界。”
來源:新聞周刊 作者:朱沿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