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中”位于希臘的歐洲債務危機出現重大轉機。歐盟聯手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推出的7500億歐元救助計劃,無疑提供了急需的信用擔保和流動性支持。不過,鑒于歐洲經濟的整體疲弱以及歐元區各國錯綜復雜的債務關系,這一可能引發系統性風險的隱患是否就此“轉危為安”還需仔細思量,其對統一貨幣歐元,對全球經濟復蘇進程的影響也要密切觀察。
歐洲:活躍的震區
希臘經濟總量不足歐元區的3%,但其政府債務可能違約而引發的震蕩,已經明顯沖擊歐洲金融和信用體系,并導致全球范圍內的資產價格大幅波動。隨著升級版救助計劃的出臺,歐盟力挺希臘和歐元不倒,全球力求避免出現第二個“雷曼事件”的堅決意圖展現無疑。
不過,在最初的群情振奮之后,市場很快提出了質疑:源自希臘的風險是被消除還是被延后了?歐元匯價在10日大幅走高后,重現跌勢。大幅反彈的全球各股市也顯出疲態。針對銀行違約的風險掉期產品價格以及基準風險溢價指標在短暫下降后,也重回高位震蕩。
市場的疑慮,在于援助金額雖大,但落實不易。另外,救助計劃也沒有給出希臘如何獲得“內生性”償付能力的答案。歐盟統計局預測,希臘今年的經濟增長為負3%。隨著接受援助帶來的財政緊縮和更大還債壓力,其未來幾年的經濟前景更加暗淡。
根據歐洲政策研究中心的估算,如果歐盟援助到位,2013年希臘政府債務對經濟的占比將進一步上升到150%,按照一般利率水平計算,這意味著希臘每年要將經濟產出的6%用于還債。因此,標普公司認為巨額救助雖可避免主權債務危機在短期內爆發,但未必是針對希臘這類國家長期問題的良藥,其換取的只是“喘息的空間”。
更進一步觀察,密織的歐洲債務債權關系已使單一國家的違約問題擴展為系統性的風險。根據國際清算銀行等機構提供的數據,在希臘的外部債權人中,歐洲國家占多數。例如,葡萄牙對其風險敞口就有100億歐元。葡萄牙同時也和多個歐洲國家存在債務關系,其對西班牙的欠債達到860億歐元。西班牙則對德、法、英三個主要歐洲國家欠債2360億、2220億和1140億歐元。這些,還僅僅是從一個維度觀察到的歐洲債務圖譜。
與此同時,歐洲各國財政壓力已經普遍加大。不僅是希臘、葡萄牙、愛爾蘭、比利時這些小國的財政赤字和政府債務對經濟占比超過歐盟規定的上限,西班牙、意大利、德國、法國這樣的經濟大國也都在超標之列。歐洲債務網絡上任何一個節點出現明顯震動,都可能引發大規模的系統性主權違約。
主權信用如果出現惡化,銀行機構信用等級將被跟進下調,各類金融債違約風險凸顯,整個銀行體系就可能出現“違約風險陡升-信用市場緊縮-償付條件惡化”的不良循環。隨著信用在國家和銀行環節的潰縮,作為直接融資渠道的債券市場也將萎靡不振,希望在市場上“借新債還舊債”的國家將面臨難以承受的資金成本。信用緊縮最終導致的是生產和消費主體的融資困難,市場會再陷“流動性枯竭”的危境。
歐元:天生的缺陷
歐元區貨幣政策決策權集中在歐洲中央銀行,財政政策決策權又分散在各個成員國,這種制度安排本身就對歐元構成不穩定因素。隨著希臘債務風險的持續“發酵”,歐元的這一“先天不足”更明顯暴露出來。
對于歐洲不少經濟體而言,如果沒有加入歐元區,本可通過本幣貶值、下調利率甚至增加貨幣供給等方法刺激經濟增長、推動出口、增加財政收入、緩解債務壓力。但是,在貨幣主權已經讓渡給歐洲央行的情況下,像希臘這樣承受債務壓力的國家失去了貨幣政策這只“手”,只能通過財政政策進行調控。
由于歐元區的融資便利性和低成本,加上不必考慮匯價和物價的波動,多年來成員國都存在通過發債融資推動本國經濟增長、滿足公共支出的內在沖動。這種經濟決策的“外部性”受到經濟疲軟和歐盟監管不嚴的催化,更使各國走上“赤字財政”的道路。
根據歐盟統計局的數據,2009年歐元區整體財政赤字對經濟占比達到6.3%,政府債務占比達到78.7%,已經超過3%和60%的歐盟上限。僅從這兩個財政指標觀察,歐元幣值就存在向下調整的要求。
為維護統一貨幣的幣值穩定,歐元區各國必須重回恪守財政紀律的道路,但時下的條件使得經濟很難實現較快增長。“開源”無望,只能壓縮財政支出,通過“節流”達標。然而,缺乏貨幣政策的配合,財政緊縮很可能導致一些國家出現更嚴重的經濟下滑和通縮風險。正如摩根士丹利經濟學家羅奇所言:“每一次‘修補’都意味著實體經濟的一次調整,這將是一個多年的過程。”
此外,由于工資和福利水平的相對剛性,像希臘這樣加入歐元區就資質不佳的國家仍可能出現新的社會和政治局勢變化。如果迫于民眾壓力,希臘最終無法接受過于嚴格的緊縮計劃,而要求對債務進行重新安排,甚至考慮退出歐元區以獲得貨幣政策自主權,歐元體系將受到重大沖擊,并產生全球性的負面影響。這種可能性目前看雖然極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外匯市場變化傳遞出投資者的深層憂慮。在10日報復性反彈后,歐元對美元匯價再度下跌,并逼近2008年11月以來的低位。從長期趨勢看,歐元已經明顯跌穿2005年以來的上升通道下軌,存在進一步下探尋求支撐的可能。日本三菱日聯銀行外匯交易主管森田西海說:“市場很快意識到,歐元區存在結構性問題,這場危機不可能用提供資金的方式解決,不管這筆錢有多少。”
復蘇:曲折的路徑
恰在世界經濟進入后危機時代,各國談論“退出策略”之時,歐洲陷入主權債務違約的漩渦。這再次提示人們:本輪全球經濟復蘇的路徑曲折多變,風險難料。
在歐盟規模巨大的救援計劃背后,是從希臘到葡萄牙、西班牙,再到德國和法國的全面財政約束。再加上歐元區主導利率已經處在1%的歷史最低水平,歐洲央行的貨幣政策向下調整空間幾乎用盡,歐洲經濟復蘇的推動力無處可尋。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4月份公布的預測報告說,在世界各大經濟板塊中,歐元區走勢最為疲弱,2009年出現4.1%的負增長后,今年的預計增速將僅為1%。在近期出現主權債務危機后,這1%的增速也“岌岌可危”。
歐元區經濟的明顯看空前景,將給其各成員國的財政調整帶來更大壓力。因此,一些觀察人士已經開始提及歐元區經濟出現雙底衰退的可能性。如果歐洲經濟再次走軟,其負面影響將會通過貿易、資本和信心渠道對全球產生重壓。
對于全球另一個主要經濟體美國而言,財政壓力同樣是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由于應對金融危機的龐大支出和經濟下滑帶來的稅基減少,美國政府的財政赤字仍在很高水平。奧巴馬政府曾預計,2010財年美國財政赤字將達到創紀錄的1.56億美元。盡管由于經濟活力更強、金融領域恢復較快、美元幣值堅挺等因素,美國經濟形勢出現好轉,但高財政赤字和高失業率壓力依然沒有明顯緩解。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已經明確指出,由于發達國家財政惡化以及公共債務的快速增加,全球金融風險正在發生變化。
相對歐美,亞洲和拉美部分經濟體,特別是主要新興經濟體則表現出強勁的復蘇勢頭,部分領域甚至出現過熱跡象。針對這些情況,澳大利亞、巴西、印度等經濟體已經開始政策緊縮。中國也在今年三次上調了存款準備金率,并采取了控制房價的強力措施。但是,由于內外部形勢變化難料,率先復蘇的經濟體政策調控的難度也在加大。
危機后的全球復蘇之路并不平坦。危機中私人部門損失轉變為政府負擔后,風險能否最終消弭,仍需謹慎求證。鑒于此,中國總理溫家寶指出,我們不能低估危機的嚴重性和復雜性。要全面戰勝危機,國際社會必須進一步加強合作,作出長期不懈的努力。
記者謝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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