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焦外儲運用困境

　　數據顯示，中國投資于發達國家國債的未經過通脹調整的國債年收益率通常約為3%~5%，但外商在華的平均投資收益率為22%。這意味中國低利率借錢給外國人，同時又高利率向外國人借錢，不劃算

　　文/《財經國家周刊》特約撰稿 田蕓 曾春

　　劉漢元并未提及自己這份有關外匯儲備的提案是否源于切身需求。但顯然，如果他的倡議付行，很多眼下正在謀求海外布局的中國企業將從中受益，而中國日益攀升的巨額外匯儲備運營壓力也將尋得一個釋放通道。

　　一周以來，劉漢元在全國兩會期間提出的一份名為《鼓勵企業海外投資，優化外匯儲備結構》的提案受到媒體高度關注，其中他建言國家要“藏匯于企”，通過給具備海外發展條件的企業一定外匯信貸額度，支持企業“走出去”，以化解高額外儲的運營壓力。

　　作為中國最大的飼料集團之一的四川通威集團的董事局主席、十一屆全國政協委員劉漢元，并非是給外匯儲備運用支招的唯一企業代表。招商銀行行長馬蔚華也表示，他會向大會提交一份《完善政策環境，推進中國飛機、船舶租賃業務發展》的提案，建議研究運用國家外匯儲備通過金融租賃公司購買飛機船舶的可行性。

　　據了解，3月6日舉行的工商聯界別委員與中國人民銀行等相關部委領導的座談會上，有民營企業代表建言，今后在研究使用外匯政策時，應多征求工商聯意見，考慮怎樣用外匯支持民營企業“走出去”。

　　1999年底，中國的外匯儲備約1500億美元；截至2009年末，已升至近2.4萬億美元，10年增長了16倍。

　　盡管近幾年中中國的官學兩界一直在探討如何化解高額外儲，但在固有的經濟金融模式體制下，外儲規模仍然在快速增長。

　　同時，有關中國外儲前途的認識仍存爭論。一些人寄托中國經濟發展方式轉變后的自然下降，另一些人則建言，政府需再采取斷然改革手段，否則將承受難以預計的系統風險。

　　增長陷阱

　　3月4日，十一屆全國政協第三次會議開幕后第一天舉行小組討論。全國政協委員、全國人大常委會預算工作委員會原副主任王大成在發言時表示，外匯儲備的高速增長已成為負擔，但這筆錢怎么花，還近乎無解。美國國債，買與不買都不行，政府需盡快成立專門的小組研究外匯儲備剩余問題。

　　王大成的發言，有一個前提對比。據統計，中國目前2.4萬億美元的外匯儲備已占全球外匯儲備總量的1/3，相當于七國集團外儲總量的1.93倍，與此形成對照的是，全球最發達的經濟體美國，其外匯儲備只有454億美元，相當于亞洲金融危機前中國的水平。

　　中國外儲的不斷增長，曾一度讓國人心情寬定。但2002年以后，外儲的提速增長，也逐漸讓各界人士意識到此間所蘊含的風險隱患。國家先后啟動匯改，成立中投公司，以破解人民幣升值預期與外儲運用難題。

　　一個尷尬的對比是，隨著規模的急劇攀升，外儲多年投資運用的投資回報，可能難敵人民幣幾年內的升值損失。而由于從人民幣對絕大多數儲備貨幣中長期內的升值預期，外儲的抗損失壓力依然巨大。

　　不僅如此，詳細的成本賬還包括其他方面。例如，自然資源和環境的損耗并沒有被算入低附加值的出口創匯成本中，以及持有外匯儲備的機會成本等。

　　數據顯示，中國投資于發達國家國債的未經過通脹調整的國債年收益率通常約為3%~5%，但外商在華的平均投資收益率為22%。中國社科院研究員張明指出，這意味中國低利率借錢給外國人，同時又高利率向外國人借錢，不劃算。

　　另外，由于與巨額外儲相掛鉤的外匯占款已成為最大的基礎貨幣投放負累，使流動性泛濫成為中國近年來疲于應對的大難題，并由此滋生了低利率的環境，導致資產泡沫的升騰，加大了宏觀調控的困境。

　　運用困境

　　圍繞外匯儲備困境的爭論，近幾年來一直在進行；在此次國際金融危機中更是彰顯了該問題的重要性，但其解決，似乎又難以有簡言之論。

　　在年初舉行的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朱民為中國龐大的外匯儲備規模辯護。他認為，在全球化過程中，中國需要一個全球的儲備系統，保持較高的外匯儲備余額，以應對風險沖擊。

　　外匯問題專家、中國人民銀行研究生部博士生導師吳念魯在建言尋求化解外儲壓力對策的同時也承認，目前的外儲總額中，有接近一半的儲備屬于非債權性質的儲備，性質不穩且風險較大，因此不能采取簡單運用之策。

　　外儲運用的困難首先在于體量。“對于如此大規模的資金運作，在現貨市場上買進賣出實際上很困難……一旦中國開始進行資產投資分配，相信在國際資本市場上，會出現一批以猜測和跟隨中國政府投資而動來牟利的對沖基金。”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長巴曙松分析說。

　　同時，外儲運用的對象也是問題。盡管投資美國國債飽受非議，但除此之外，全世界似乎再也找不出一個足夠大的市場能穩定地接納中國巨額外儲投資；環視當今全球整體經濟形勢，美國實力仍為最強，在主權債務危機時期更值得信任。

　　“美元長期走軟的判斷是缺乏理性，過早將與美元抗衡理想化，或許將增加自己的麻煩。” 中國國際經濟關系學會常務理事、中國外匯研究院院長譚雅玲說。

　　張明則認為，即使中國要繼續購買美國國債，也要有條件地增持美國國債，以減輕未來潛在的通貨膨脹對國債真實購買力的侵蝕。他同時認為，中國可以更多地購買美國財政部發行的收益率與通貨膨脹率掛鉤的債券(TIPs)，也包括中國可以要求美國政府發行以人民幣計價的國債(即熊貓債券)。

　　對于美元的依賴恐怕在短期內還無法改變，但是從長期來看，外匯儲備多元化的戰略會堅定不移地執行下去。近日，央行副行長易綱撰文表示，外匯局將進一步拓展投資渠道，完善多元化投資策略，優化貨幣和資產擺布。

　　藏匯于企

　　盡管并非新建議，“藏匯于企”的思路在今年全國兩會上再度被提及。與之前主要是學界呼吁不同，來自企業界的代表似乎更有切身動力。

　　劉漢元在上述提案中建議，通過匹配給企業一定額度的外匯信用貸款，鼓勵和支持實力企業“走出去”進行海外投資，以重點用于支持企業海外兼并、拓展海外市場、升級技術以及收購等項目。

　　一家股份制商業銀行外匯分析師表示，金融危機以來，資源、能源等大宗商品價格大幅回落。中國應當抓住這一有利時機，購買所需的大宗商品，例如石油、鐵礦石、銅、鉀等資源。動用外匯儲備收購海外重要戰略資源有助于提高中國在國際市場上的定價話語權，是增強中國對國際戰略資源控制力的有益嘗試。

　　西南證券銀行業高級分析師付立春認為，藏匯于民的真正動力在于增加消費品的進口，中國現在對一般消費品的進口需求不大。藏匯于企最主要的也是增加先進設備與技術的引進，尋求合作，而并非直接進行國際投資。“中國海外投資的經驗還很少，過程還是要謹慎，標的可以集中在資源性產品等。”

　　對此，全國人大財經委副主任尹中卿也表示，要鼓勵中國企業，包括國有企業、民營企業、公民個人投資等，利用各種各樣的投資，逐漸地消化目前2.4萬億美元的存量資金。

　　他同時建言，可以多成立幾個類似中投的機構，把外匯儲備變為投資。但這些投資公司的投資范圍要擴大，不僅要投資到外債、國債等主權債務，也要投入優質的企業債、資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