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你當時跟他說,說這個已經立案了嗎?
邢林(四川省遂寧市公安局副局長):當時也跟他說了,我的手續是全的,他是聽懂了的。
記者:那個時候他怎么跟你們解釋“捷美”這五個億已經不見了。
邢林(四川省遂寧市公安局副局長):他認為這筆資金他是拿去投資什么的,他一再要求請政府放他出去,他保證把錢給弄回來,他認為他有實力的。
2003年在收購四川明星電力股份的時候,周益明自己的深圳明倫集團的確頗顯實力,不僅是一家總資產近30億元的集團,而且在收購時,3.8億元的收購款都是現金支付。
邢林(四川省遂寧市公安局副局長):當時我們也是一頭霧水,究竟這個是怎么回事,想弄清這個內幕,那么我們當時就考驗他真有錢還是假有錢,我們當時說那這樣吧,你能(先)拿五千萬回來嗎?一是看誠意,二是看你的實力,那幾天我們看他也確實很忙的,嘩嘩嘩,到處打電話,半夜三更,趕快給我借一千萬、五百萬什么的,就這么叫別人弄錢。
記者:這五千萬都弄得這么吃力。
邢林(四川省遂寧市公安局副局長):吃力。
記者:他不是號稱明倫集團的資產當時是將近30個億嗎?
邢林(四川省遂寧市公安局副局長):是啊,究竟現在的實力,究竟這個情況,真實狀況怎么回事?
周益明的深圳明倫集團,總資產27億元,收購四川明星電力股份的3.8億元都是現金支付,福布斯富豪榜中最年輕的富豪,身家10億元,等等,這一系列的數字,都顯示著周益明的實力,可是為什么區區5000萬元都拿不出來呢?周益明究竟有沒有實力,挪用四川明星電力的資金又到哪里去了,一時間,一個個迷團呈現在專案組面前。
邢林(四川省遂寧市公安局副局長):通過我們初查,包括走訪他手下的人,一問就說明倫集團是虧損企業,那么虧損企業怎么可能有20多個億,一問他,真的畢竟是真的,假的畢竟假的,一問吧,他就包不住,他得說啊,是怎么回事。
專案組一方面履行法律手序,對周益明實行監視居住,不斷地與周益明就相關問題進行交談,另一方面,派出警力前往深圳,調查周益明的深圳明倫集團的情況,漸漸地,一些疑點顯現了出來。在事實面前,周益明也不得不開始,一點點說出了收購四川明星電力的真相。
時隔半年以后,周益明已經被關押在遂寧市看守所,我們在看守所見到了這位曾經身家10億元的年輕富豪。
記者:你說過一句話叫“悶聲發大財”。
周益明:結果財也沒發,牢倒坐了。
周益明,浙江省慈溪人,1994年大專畢業,2002年創辦深圳明倫集團有限公司,任董事長兼總經理。2003年,成功收購上市公司四川明星電力28%的國有股和法人股,成為明星電力最大股東,擔任明星電力董事長,躋身福布斯富豪榜百名富豪之列,當時年僅29歲。
記者:那實際上你當時的明倫集團這個資產的狀況是怎樣的?
周益明:賬面話應該是凈資產沒有什么凈資產,如果只是算賬面話。
在專案組初步調查的事實面前,周益明承認深圳明倫集團是虧損企業,那么他究竟有多少資產?有多大實力呢?專案組立即委托專業的司法會計師事物所對深圳明倫集團進行了財務審計,結果出人意料。
邢林(四川省遂寧市公安局副局長):做這個審計的賬的時候,就是要堅定我們對他前期調查,就說他應該是一個騙(局),沒有實力,結果果然是,他在來收購我們的時候,他已經是負資產,是負資產。
所謂的負資產,實際上就是資不抵債。也就是說周益明的深圳明倫集團在2003年收購四川明星電力股份的時候,不僅沒有錢,而且自己還欠著許多外債。可是根據深圳明倫集團的企業構成和營業執照來看,明倫集團不僅擁有明倫電腦、遠大實業等等9個上千萬甚至上億元的分公司,而且總注冊資本達到3億元,頗具實力,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記者:進入明倫集團你是怎么查的?
邢林(四川省遂寧市公安局副局長):去了以后我們第一步就是查封他所有的賬目,防止證據的滅失,經濟案件要賬沒了你就辦不下去,去了以后把他那個管財務的小女孩那個抽屜一拉開,他的那子公司的章就在一個抽屜里裝著,問她怎么回事,你這么多公司,怎么章全在這兒,她說所有的章都是我管的,完了到庫房一看,那個什么遠大實業的那些牌就在庫房里掛著,一看 這哪是什么集團吶。
警方發現,在周益明的深圳明倫集團中,除了明倫電腦公司擁有自己的業務和辦公場所外,其它公司幾乎都是空殼,而且整個深圳明倫集團又處在資不抵債的負資產情況,那么當初又是怎樣在工商管理部門注冊,并且擁有3億元注冊資本的呢?
記者:那我看你工商執照上不是有注冊資本三個億嗎,你這筆錢是怎么來的?
周益明:很簡單,就是我們在注冊的時候,可能比如說我們用銀行的貸款。
記者:你這三個億都是銀行貸款嗎?
周益明:應該是,基本上是吧。
記者:貸了三個億嗎?
周益明:不用貸三個億,你貸五千萬,我注冊好了 我五千萬轉走了吧,我同樣這個五千萬我再去注冊公司,不就變成一個億了,你再去注一個那就一億五了。
記者:反復倒就行了。
周益明:對。
記者:但是你一下哪來那么多公司呢?
周益明:這個很簡單,你公司獲得有兩種渠道,一種渠道你可以自己直接去驗資注冊,還有更簡單的渠道,比如原來有注冊好的(公司),你直接把注冊資本,比如原來他100萬,你可以直接給它增到5000萬。
記者:這些公司是空殼的。
周益明:說空殼的比較通俗一點,就是無資產,還有無資金?就是一個正負零的一個公司。
記者:這就是明倫集團,一個自稱27億總資產的公司總部,看上去五臟俱全,從董事會、行政部門到生產廠房,但是在這兒生產的光電產品每年虧損400萬,而集團的其它子公司是花幾十萬買來的空殼公司,2003年明倫集團凈資產是負數,也就是說當他們準備收購四川明星電力的時候,明倫除了負債一無所有。
邢林(四川省遂寧市公安局副局長):這些情況一問,就感覺這個印象,他這里面有騙局,他不具備收購明星電力的實力,他弄虛作假。
可是,在收購四川明星電力股份的時候,深圳明倫集團曾經出具了一份由深圳一家會計師事務所正式做出的“深圳明倫集團2001年到2002年財務審計報告”,報告顯示,當時深圳明倫集團總資產達到27億元、凈資產12億元,是一家頗具實力的大集團公司。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邢林(四川省遂寧市公安局副局長):這個時候我們就反應過來了,這個會計報告應該是假的,一審(核)就把他最簡單的一個問題,他的工商資料是2002年12月31日,明倫集團正式成立,他怎么2001 2000年的會計報告都有了,這不假的嗎,一下就知道是假,那作為你會計事務所,你出具這個虛假會計報告,你這就是違法的,我就抓你。
李廣文,原深圳中喜會計師事務所工作人員,2003年的一天,深圳明倫集團工作人員找到李廣文,要求他在一天時間內做出深圳明倫集團2001年到2002年財務審計報告,酬勞是11萬元。
記者:之前這個明倫集團你聽說過沒有?
李廣文(原深圳市中喜會計師事務所):沒有。
記者:那么在做這個審計報告之前,你有沒有去首先核實一下這個公司是否真實存在?
李廣文(原深圳市中喜會計師事務所):沒有。
記者:他找你的時候跟你明確的提出過審計的要求嗎?要求讓你做出凈資產10個億。
李廣文(原深圳市中喜會計師事務所):沒有。
記者:你當時就是做這個審計報告的目的很清楚,是吧?有要求?
周益明:很清楚,有要求,是我定的。
記者:總資產27億,凈資產12億?
周益明:對。
記者:那當時這個27億總資產的這個結果是你們真實審計出來的嗎?
李廣文(原深圳市中喜會計師事務所):沒有,全部資料就是那個他們的財務的經理,他們整理出來一個審計的底稿,他們全部整理好了,所以我去只是一種匯總。
記者:都是復印件?
李廣文(原深圳市中喜會計師事務所):對。
記者:這個復印件本身真實合法嗎?
李廣文(原深圳市中喜會計師事務所):我們沒有核實他的那個賬,所以呢不能確認。
記者:一個總資產如果是27億的一個公司的話,按正常的這套程序走下來,你這個審計報告得做多長時間?
李廣文(原深圳市中喜會計師事務所):三個月以上。
記者:你們用了多長時間把這個賬做出來?
李廣文(原深圳市中喜會計師事務所):他的要求第二天就要。
記者:那你這個叫什么審計呢?
李廣文(原深圳市中喜會計師事務所):確實是沒有履行我們獨立審計(的職責),就沒有核實。
僅僅是一天時間,李廣文就對一個號稱資產27億元的大集團公司做出了審計報告,隨后,原深圳中喜會計師事務所所長吳光影、副所長李峰在這個審計報告上簽了字、蓋了章。
記者:你清楚說在這個報告上簽上你的名字,你是要付法律責任的嗎?
李峰(原深圳市中喜會計師事務所副所長):清楚。
記者:那你怎么能在沒有審核的情況下就簽呢?
李峰(原深圳市中喜會計師事務所副所長):吳光影他本身他是所長,他叫我來簽,那么從領導關系上來講我不得不簽這個字。
記者:你是對吳光影負責?
李峰(原深圳市中喜會計師事務所副所長):對。
記者:不是對審計的結果負責?
李峰(原深圳市中喜會計師事務所副所長):審計的結果我也負責。
記者:那你靠什么負責呢?
李峰(原深圳市中喜會計師事務所副所長):我這里面有我的專業判斷,我的判斷認為這份報告不足以引起很大的后果。
記者:明倫集團的劉文中有沒有告訴過你,說這份報告的用途是什么?
李廣文(原深圳市中喜會計師事務所):就是收購四川的某一個上市公司。
記者:那你當時清楚這份報告會起的作用嗎?
李廣文(原深圳市中喜會計師事務所):沒有想到會這么嚴重。
記者:那當時你拿到這個報告你覺得是有把握的?
周益明:我想應該不會有大的問題,不能說一點問題都沒有。
記者:那你這個審計報告本身也是要送遂寧市政府,你送過去之后,你不擔心人家提出重新審計?
周益明:這個不擔心,我愿意買,你愿意賣,就賣,我就像下圍棋一樣,我沒有走得很重,我就不會擔心給它吃掉這一小塊,那么就算談不成了,我也不會有特別大的損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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