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有人要求經濟學家吳敬璉先生公布收入來源,盡管有人對他在企業擔任獨立董事表示不滿,但77歲的吳敬璉先生還是被輿論視為中國經濟學界的良心。
在剛剛結束的“兩會”期間,記者曾數次向吳敬璉委員核實見諸報端網絡的“吳敬璉的觀點”,而核實的結果多數都是,“我不是這么說的”。比如:“有媒體稱,您反對全民炒股”——“每個人都有權支配自己的財產,我不會反對別人炒股,我只是說股市有風險”;“有媒體稱,您認為城市拆遷補償不應按市場價”——“我當時說的是在農村城市化過程中,有些失地農民得到很多補償款后反而可能害了他們……”;“有媒體稱,您認為春運票價不上浮違反市場經濟規律”——“我從來不使用‘違反規律’這個詞……”
“春運火車票漲價”、“開征燃油稅”、“全民炒股”、“拆遷是否按市場價補償”、“利息稅”、“資本利得稅”……在這短短的13天里,“吳氏語錄”點燃了一個又一個熱點話題。在本次政協的會上會下,吳敬璉都是最忙碌的委員。據記者觀察在十幾天的會期里,在小組討論中,吳敬璉每次都準時到會,認真參與討論,對小組討論涉及的每個問題,幾乎都會發表自己的意見。
吳敬璉先生早已達到“每一句話都是新聞”的境界。本次政協會議從3月3日至15日,為期13天,然而在以“吳敬璉+2007+政協”在網上檢索得到的相關網頁竟超過310萬個。
尤其是吳敬璉先生支持春運火車票漲價的言論,為他“贏得”了自2001年“中國股市賭場論”立論以來的,又一次大規模“罵潮”。當然吳老也說了,“怕挨罵就不當政協委員”。
網民罵,百姓罵,鐵道部于16日旗幟鮮明地站在了“群眾”這邊——鐵道部新聞發言人王勇平回應,鐵路部門不會因為一些反對意見而重新將票價上漲,春運票價不上浮政策將長期堅持,而且“長命百歲”。
吳敬璉在本次會議結束時表示,已經當了三屆、十五年的政協委員,屬于“超期服役”,這是他最后一次參加政協會議。這意味著,以后在這個季節我們將不再聽到“刺耳”或“解渴”的“吳氏語錄”了。
作為旁觀者,有媒體總結了這次“罵潮”:“探尋‘吳敬璉挨罵’的深層次原因——巴金先生說:所謂真話不是指真理,也不是指正確的話;自己怎么想就怎么說,這就是說真話;自由表達的權利比表達的內容更重要……動輒要‘把吳老頭家拆了’,顯然是不對的。”
原音回放
吳敬璉到底說了什么
記者:有媒體報道稱,您認為春運票價不上浮,違反市場經濟規律。
吳敬璉:這個說法是報道問題。年輕時我的老師于光遠教育我,“違反規律這個話根本就不通”,所以我從來就不使用這個話。
我講講那天是什么情況(3月4日政協經濟界小組討論,即新聞發生現場,當天小組討論全國政協副主席黃孟復代表常委會作的工作報告),我是常委會委員,我就在小組討論上檢討,當時在常委會討論時我沒有注意到工作報告中有一段,說這次春運不漲價是政協的“功勞”。我就說(在當天的小組討論上)我看到了茅于軾在網上的一篇文章《鐵路春運不漲價的社會成本》,我說他講得有道理,同時我補充一點,這次春運少收了3億元,我主張把這3億補貼給農民工。
記者:您認為火車票價格應不應該隨著供求關系而上下浮動呢?
吳敬璉:我認為應該。
記者:現在網上有個觀點認為,價格隨供求關系浮動應該在非壟斷行業,但是我國鐵路部門是壟斷的,所以就不應該在春節期間趁火打劫,乘機提價,那您……(被吳老打斷)
吳敬璉:趁火打劫等等啊,你一來這個呢,經濟學就沒法討論了,因為,我主張可以浮動呢,那就叫我主張“打劫”……(又被打斷——眾多參加“圍堵”吳老的記者爆笑)。
記者:網上就這么說的……
吳敬璉:現在我們在討論嘛,網上我根本就不去討論,沒法討論。
記者:我個人也認為,鐵道部就是一個部門,它沒有其他競爭對手,那您認為在中國的鐵路上能展開自由的價格競爭嗎?
吳敬璉:我沒有說是自由價格,鐵路現在還是壟斷,按照2002年國務院批準的要把它改成競爭,(現在)還沒有改,沒改以前價格就不可能自由形成,這個常識我還是知道的嘛。我是說,要有一個機制來規定價格,規定它是上浮還是不上浮。我沒有主張自由價格,這是不符合邏輯的,就一家怎么叫自由價格?
記者:那這個領域到底能不能,或應不應該漲價呢?
吳敬璉:漲不漲價和自由價格是兩回事。我是說要運用市場力量調節供求,至于這個價格,價格是要有一個機制來決定。
記者:您說用春運漲價賺的錢補貼農民工,但是補貼對象怎么確定呢?
吳敬璉:所有的民工,不管你回不回家。至于說這個辦法可行不可行,哪一種辦法更好,可以討論嘛,上不了那么高的綱。
記者:您感覺鐵道部是國家的一個部門……
吳敬璉:它是個壟斷部門,它的價格要由社會機制來規定。根本的解決辦法是,要按照2002年國務院批準的它的改革計劃(進行改革),這個計劃簡單地說,就是天然壟斷和競爭劃開——一般地說鐵路下面是天然壟斷,上面是競爭,這是二戰后發生的一個很大的變化。比如電力,二戰前(經濟學界)把整個部門看作是天然壟斷,而二戰后,(許多國家)將電力部門劃分為四部分——發電、輸電、配電、售電,前后兩端不是天然壟斷,中間兩個是天然壟斷;然后制定一套改革計劃,前后端放開,中間(輸電、配電)收過往費,這樣整個行業就相當程度地引入了市場機制。2002年國務院批準了一個壟斷部門的改革計劃(包括鐵路、電力),但是進展很慢。(樊大彧)
吳敬璉其人
1930年1月生,江蘇南京人。中國著名經濟學家。現任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常務委員、經濟委員會副主任。他在國內最早提出并倡導市場經濟理論,是我國經濟理論界“市場經濟論”和“整體改革論”的主要代表人物,以堅持市場化改革而被稱為“吳市場”。2000年以來,吳敬璉教授先后對基金黑幕和中國股市進行抨擊,引發了學界對中國證券市場的爭論,先后當選為2000年和2001年央視年度經濟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