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5月16日電 “二十一世紀的競爭說到底是人才的競爭”,這話委實是卑之無甚高論,人家南宋人民的偉大領袖宋高宗早在十二世紀就明白這事理了。香港《文匯報》刊文稱,宋高宗求才若渴,其求人才之心端端感人,每到科舉大考前夜,宋高宗都要“整頓衣裳起斂容”,率領文武百官“金盆洗手”,沐浴更衣,入于太廟,禱告老天與老祖宗,其禱詞曰:“朝廷用人,別無他路,止有科舉,愿天生幾個好人,來輔國家。”科舉之普考過后,又有殿試,殿試前三天,宋高宗還要原模原樣,裝神弄鬼,期盼神啊鬼啊給他送人才來。
神啊鬼啊送了人才來嗎?送了。神送來了李綱、宗澤、岳飛、韓世忠等等,鬼呢,也送來秦檜。
這個秦檜倒也是個人才,生得腳長如竿,眼有夜光,“常嚼齒動腮,謂之馬啖。相者謂得此相者可以殺人。”這個秦長腳實在厲害,他最初當的是一個“民辦教師”,拿的是臨時工工資,心里想的是怎么吃上一餐飽飯,當初,他的偉大理想是:“若是水田三百畝,不再做那猢猻王。”但這家伙一混兩混,就混到“中央機關”來了,而且“能力”了得,金兵擄去了徽欽二帝,擄去了包括秦檜在內的文武百官,獨獨只有他單騎一走三千里,回到“祖國”,大家都懷疑他是金國買通后送回來的“雙面間諜”,獨有宋高宗聽他一席話:“如欲天下無事,南自南,北自北。”便力排眾議,慧眼識珠:“檜樸忠過人,朕得之喜而不寐。蓋聞二帝母后消息,而又得一佳士也。”宋高宗沒走什么“九品中正制”的評定程序,也沒走什么資格審查專家評審之類的職稱評聘操作,也沒走什么“組織考察,常委通過”的組織路線,更沒走“群眾海選、人民推薦”的民主路徑,一個人就這么給他評定下來了:是個好人才啊。宋高宗一個人掌握著對人才的印象權,掌握著對人才的評定權,而且還是一個人掌握著對人才的使用權,所以當場拍板,將秦檜提拔為禮部侍郎,不久又提拔為禮部尚書,不久又提拔為副總理級的參知政事,不久又提拔為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二號人物大宋宰相。
整個南宋,不說有人民群眾“四萬萬五千萬”,最少,五千萬大概是有的。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群眾都看出秦檜不是什么人才,是之,也只是一個披著人才之皮的人狼或者人渣,四千九百九十九十萬九千九百九十八的人都知道他是人狼與人渣了,獨有一人不曉得,你奈他何?“拔了童,潑了菜,便是人間好世界”,全宋人民都知道童貫蔡京是壞蛋,但皇帝說他是好蛋,你又能怎樣?“只要反腐不放松,遲早抓住王懷忠。”“地球人都知道”了王懷忠是什么貨色了,但上面一兩個人不知道,群眾有什么辦法?所以在相當長的時期內,王懷忠官照當,職照升。
如果說秦檜開始披了一張皮,讓人難察焉,但后來連市井里的升斗小民都知道了,皇帝為什么還不知道呢?其原因無疑是:在宋朝權力高度集中,你只要把一個人的眼睛蒙蔽了,你就可以高枕無憂,萬事大吉。按照成本核算,這是最合算的事情,因為讓一個人滿意比讓千萬人滿意,那成本要低得多,所以歷來都是只媚官者多而又多,媚民者少而又少。秦檜把宋高宗哄得開心,宋高宗就一直把他當杰出的人才以待。當秦檜殺了岳飛,把大宋弄得烏煙瘴氣之時,宋高宗對他還是激賞不已,親自撰文以表彰:“惟師益公,識量淵沖;盡辟異議,決策和戎;長樂溫清,寰宇阜豐,其永相予,凌煙首功。”這評價多高啊,唯有咱們太師秦益公啊,才有這樣的遠見卓識和大度容海的肚量;獨有創見啊力排非議,決然定下同金議和的國策;從而使我有機會盡人之孝,在長樂宮陪母親頤養天年,使天下繁榮富強,歌舞能升平;君是我凌煙閣里的首席功臣啊,當永遠做我的宰相大臣。
怎么樣?皇上夠意思吧,他不但以宗教的虔誠來禱告,“高層”每年這一“動態”就讓人才們涕零了吧,而且還親自撰文,如許歌頌人才,我們的宋高宗對人才夠厚愛吧,其對人才的“新聞導向”夠感動人才的吧?秦檜是人才了,那么岳飛他們算不算人才?肯定不算了,所以,群眾公認的人才李綱僅當七十七天丞相就被高宗罷免,群眾公認的人才宗澤所有主張都一概不采納,群眾公認的人才韓世忠被削奪兵權不準再過問國事,群眾公認的人才岳飛更是一刀結果于風波亭。怎么樣?群眾“公認”與權力“私認”誰更有力量?
“大風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到了皇帝那一級,誰都曉得要猛士來守四方的,誰都知道需要人才的,你看,連天天偷雞摸狗的劉三都曉得的,哪個皇帝會不知道呢?可是,誰是人才,誰不是人才?評審權在老板那里,認定權在老板那里,解釋權在老板那里,使用權也在老板那里,他說不是就是是也不是,他說不是就是是也不是。所以,蘇軾、岳飛、海瑞、袁崇煥之輩,在他們的老板眼里都不是什么東西,而秦檜、蔡京、嚴嵩、魏忠賢等等,在他們的老板那里都是超一流的人才。(劉誠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