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麗華,當代中國最具爭議性的詩人之一,一年前的‘趙麗華事件’,成為當代中國最具爭議性的詩歌事件之一”——前晚,在廣東外語外貿大學“梨花體與中國詩歌藝術”專題講座上,主持人這樣介紹趙麗華。
至今搞不明白何為“梨花體”
原定當晚7點開始的演講因飛機晚點而推遲到7點半。出現在大家面前的趙麗華看起來很“摩登”:深色短褲,同色小西裝外套,顏色鮮艷的圍巾,斜挎的包,頭發高高扎起,戴著一副茶色眼鏡,怎么也看不出來,她是一個18歲孩子的媽媽。主持人簡單介紹后,她就放下包走上講臺,先為自己的遲到向學生們道了個歉,就開始了演講。
“(梨花體詩歌事件)剛開始時,我覺得極端侮辱,走在路上,恨不得周圍的人全都是沒有上過網、看過那些帖子的。后來慢慢淡化,周圍的人有時也會開玩笑地叫我‘梨花教主’。”
雖然講座標題就叫做“梨花體與中國當代詩歌藝術”,但講臺上的趙麗華卻說自己其實不懂得什么叫“梨花體”,也不是什么“梨花派”。演講結束后,她又問記者:“為什么叫做‘梨花體’呢,我到現在都搞不明白。”
《螞蟻》只是疲勞時的“哈欠”
網上流傳的著名“梨花體”詩中,被復制最多的莫過于《我終于在樹下看見了》:“一只螞蟻/另一只螞蟻/可能還有很多螞蟻。”趙麗華說,“我后來分析,覺得這些詩歌具有一些可以被無限復制的特點”,譬如“我終于在這里看見了,一個同學,另一個同學,可能還有很多同學……”此語一出,引來師生哄堂大笑。
她幾次強調,網上貼的《螞蟻》等幾首詩,并不能代表趙麗華。“我承認有些詩是寫得比較粗糙,其實那些小詩只是開開玩笑,是寫著玩的,它們使我的寫作狀態可以松弛下來”。
趙麗華為自己“叫屈”,她說這些小詩就是疲勞時的“哈欠”,“你們不能因為我寫了一兩首不好的就罵我啊”。
“網絡簡直對我24小時監視”
“在詩歌事件后寫詩,像戴著鐐銬跳舞,我一直不敢寫。”趙麗華說,壓力特大。有一天,趙麗華居住的城市下雪了,朋友發來短信說,廊坊下雪了,出去吃飯吧。她在博客上隨手寫下:“廊坊下雪了,現在還在下”,就出門吃飯了。誰知吃飯回到家,同事就告訴她,廊坊下雪,全國都知道了,中央電視臺和鳳凰衛視已經播了你的詩。趙麗華講起這件事時,笑得有點無奈,“你說我壓力能不大嗎?……網絡簡直對我24小時監視。”
“只有這個時代,詩人被踩在腳下”
在演講中,趙麗華認為,現在大眾的詩歌審美和專業寫作之間有一個非常大的落差,這也是“詩歌事件”的起因之一。初中、高中作文“文體不限,詩歌除外”的“屏蔽式”教育,堵死了“現代詩歌”與年輕人唯一交流機會。
說到大眾與詩歌的隔閡,趙麗華說,大眾應提高自己的審美。她說,中國歷代詩人的社會地位都是最高的,被看作最智慧的人群,只有在這個時代,詩人是被踩在腳下的。“我不是說我,而是說很多優秀的詩人。”趙麗華特意補充。
-趙麗華與“梨花體”詩歌事件
趙麗華,女,詩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國家一級作家。曾在《人民文學》《詩刊》《詩選刊》等各大報刊發表大量作品。參與主編《中國詩選》《中國詩歌選》。曾擔任第二屆魯迅文學獎詩歌獎評委,兼任《詩選刊》社編輯部主任。現居廊坊。
去年9月,趙麗華前幾年的一些“詩歌”作品被放到了網上,在網易、天涯、新華網、西祠胡同等眾多網站被無數網友嘲笑,并引發了表示譏諷和輕蔑的模仿熱潮——這種模仿形成了一個名曰“梨花教”的“詩歌流派”。
去年9月30日,北京各個流派的先鋒詩人組織了“保衛詩歌,聲援趙麗華”的詩歌朗誦會。同年10月,署名為李舫的記者寫了《誰在折斷詩歌的翅膀》一文,對趙麗華、乃至整個現代詩歌提出批評。再接著,更多文藝界名人加入了這場“戰爭”,使得“趙麗華詩歌事件”成了一種文化現象。
《中國語言生活狀況報告(2006)》中收錄了“梨花體”這個漢語新詞,解釋為詩作直白,口語化。“梨花體”被收為171個漢語新詞之一。
趙麗華原作
《傻瓜燈——我堅決不能容忍》
我堅決不能容忍/那些/在公共場所/的衛生間/大便后/不沖刷/便池/的人
《我愛你的寂寞如同你愛我的孤獨》
趙又霖和劉又源/一個是我侄子/七歲半/一個是我外甥/五歲/現在他們兩個出去玩了
《一個人來到田納西》
毫無疑問/我做的餡餅/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網友惡搞的仿作
《一群人在電梯》
毫無疑問/我放的屁/所有的人/都聞到了
-面對面
“我是現代詩歌一個代表性詩人”
趙麗華稱歷史會證明她的詩是真正的詩歌
演講結束后,趙麗華接受了學生提問和記者采訪,不少學生在提問時言辭激烈,表示自己對她的“梨花詩”實在“沒有共鳴”。趙麗華則表示,“我承擔了中國詩歌界面對大眾遲早要面對的尷尬。”
“我是現代詩歌代表性詩人”
問:趙女士,我看到了你一首詩,又看到了你另一首詩,而且看到了你很多很多詩,但實在沒有什么共鳴。既然你在這個“詩歌事件”上感到那么多的煩惱和痛苦,那為什么又要在新浪上以“趙麗華事件周年祭”這種方式來紀念這件事情?
趙麗華(以下簡稱趙):這是新浪要做的一個專題。去年9月這個事情發生后,爭論從來就沒停止過,很多人不理解,為什么那么多人支持你,另一些人卻又對你如此謾罵,所以我希望做一個專題,認真地說說這個事情,認真地把這一頁翻過去。
問:你認為你是為自己在吶喊,還是為現代詩歌在吶喊?你認為自己能否代表現代詩歌,是否是現代詩歌的一面旗幟?
趙:我既是為自己吶喊,也是為現代詩歌吶喊,這是我應該做的一件事情,毫無疑問,我是現代詩歌的一個代表性詩人,所以很多人都說,我現在承擔了現代詩歌面對大眾遲早要承受的尷尬。
我覺得現在年輕人對現代詩歌不了解,除了教育的原因外,還有中國的整個文化環境不佳。
“想用詩歌抨擊不沖廁的人”
問:有人說,學趙麗華只要學會用“回車鍵”就可以了,你同意嗎?
趙:有那么容易嗎?我只有唯一一首把一句話拆成行的詩歌,就是“我堅決不能容忍/那些/在公共場所/的衛生間/大便后/不沖刷/便池/的人”,我寫這首詩只是因為我工作的地方有很多這些不沖刷便池的人,我想用詩歌抨擊一下這些現象,用回車只是為了加強語氣。有人覺得很難理解,說“詩歌怎么可以寫大便呢”,其實詩歌是沒有那么多禁忌的,同學們如果有能力的人,可以嘗試一下用最簡短的話來抨擊那些不沖便池的人。怎么可以寫得很朦朧?!寫得很唯美?!
問:你認為自己詩歌是真正的詩歌嗎?如何證明?
趙:我認為是,歷史會證明。
問:你覺得這個事情有帶來什么好的影響嗎?
趙:有。很多人通過這個事情開始閱讀現代詩歌,我在我的博客上也貼了很多年輕詩人的詩歌,大家讀了覺得很好玩,發現詩歌可以是另外一種形態,這可能是積極的影響吧。
“我的事絕不是普通的惡搞”
問:你怎么看待網絡的“惡搞”行為?
趙:惡搞本身并不是很壞的東西,并不是不能接受的,包括惡搞我的詩歌。其實惡搞反映了大家對精英的質疑,實際上是有意義的事情,年輕人用自己的方式去思考,這是好的。因為一個藝術并不是只有一個表現方式。
問:你覺得“趙麗華詩歌事件”會不會和“饅頭”事件一樣,只是一個普通網民偶然的舉動呢?
趙:我的這個事絕不是普通的惡搞。因為普通網民不會那么熟悉我的詩歌,肯定是熟悉我創作的人,非常熟悉我作品的人。這不是普通的惡搞,他可能希望慢慢引導,可能是想把趙麗華徹底踢出這個圈子,但是網民并不知道這一切,只是跟著一起鬧而已,這和黃健翔的事情是如出一轍的。
“一些80后作家抄襲嚴重”
問:能對國內“80后”作家作一個完整的評價嗎?
趙:“80后”的作家非常多,作出一個完整的評價比較難。不同年齡段的作家群,在創作觀念上是有差別的。像我們這些年紀大的作家、詩人在創作時一定會刻意回避重復,找到獨特的角度,害怕創作“撞車”。但一些“80后”作家抄襲嚴重,不拿抄襲當回事,把別人的東西理直氣壯拿來自己用,可能是急于求成。
“比較喜歡南方報業幾家媒體”
問:你在遭遇網絡暴力后說過“媒體無良,記者無恥”,你對媒體的客觀看法是什么樣的?
趙:現在能真正起到輿論作用、對國內法治建設等起推動作用的媒體確實不多,有時還會出現媒體集體失言的情況。但我比較喜歡南方報業旗下的幾家媒體,有多份報紙在全國的聲譽都極高,如南方周末、南方都市報,他們大膽地披露了許多問題。
(記者 方夷敏 陳潔 孔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