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京是誰?
您看過電影《甲方乙方》嗎?那里面有個到農村體驗生活,結果把村里的雞都偷光了,還差點被餓死的大款,那個扮演者就是葉京。
京派喜劇《貽笑大方》相信您也能有點印象,里面毫不留情地諷刺了當下影視圈的所謂潛規則,而該電視劇編劇、導演和其中費小弟一角的扮演者都是葉京。
如果這兩部片子您都沒看過,無論如何您也應該聽說過《與青春有關的日子》。它最近實在太火了,不是那種各家電視臺爭相播放的火,而是總有人在你耳邊以各種方式提起,不經意就能看到這個名字,一旦有時間就惦記著看的那種火。它也是葉京的作品,而且是最新的。
以上這些提醒如果尚不能使您把“誰是葉京”對號入座,那么我只好用葉京本人最不愿意披露的方式告訴您:葉京,王朔“發小”;著名導演、編劇、演員,曾在網上多次用語言刺激馮小剛和張藝謀,讓某些娛樂人士恨得牙根癢癢的性情中人。其實,說白了他就是一個生于上世紀50年代末北京軍隊大院的一頑主、老憤青罷了。
楔子:1957年葉京出生于北京市某軍隊大院,特殊的時代背景、生長環境以及DNA中某個特殊的排列,造就了他狂放不羈甚至驚世駭俗的性格。然而這么多年過去了,葉京念念不忘的依舊是我們旁觀者無法感知的“軍隊大院”生活,那里有他的青春躁動、人生理想、愛情友誼……如果說今天的葉京看上去或聽上去與大多數人有些不一樣,那一定是從軍隊大院里帶出來的脾氣,而且是注定將伴隨他今后人生的一種精神氣質。
◎我記憶中最瓷實的部分
記者:能談一談軍隊大院給您的人生帶來了什么樣的影響嗎?
葉京:上世紀50年代,北京的地標詞匯中有了“新北京”這個詞,它是指從公主墳以西到石景山的地界,這一地界的長安街兩側都是所謂的“軍隊大院”。我出生的軍隊大院是“訓練總監部大院”,也就是現在的復興路某部隊后勤大院。我的父親是一位老軍人,曾親歷并參與西安事變“捉蔣”、挺進大西南、解放渣滓洞等歷史事件,解放后擔任重慶公安部隊參謀長。1955年,我的父親被時任西南軍區參謀長的李達將軍點將赴京,受命擔任當年中國人民解放軍四總部之一的訓練總監部要職(據被采訪者提供書面資料整理)。
這就是我出生直至長大成人期間所處的環境,現在的80后可以設想:紅色磚墻壁壘森嚴,進出的人軍裝筆挺,動不動就雙手握見,院內還有毛主席雕像。你可能以為這樣的地方絕不會有出格的東西,一切都是鋼鐵紀律約定俗成。那你就錯了。我和王朔都生長在那樣的地方,你今天可以看見我們算是缺乏紀律性那伙兒的吧。當年我比現在還甚,別人家父母都告訴孩子:“千萬別沾葉家那小子的邊兒,那小子懸著呢!”其實你以為我愛搭理誰呀?我和我哥哥在公共浴室里包片兒作妖,半夜在什剎海滑冰,偷人家苞米、向日葵……冒險的事我干得比誰都多,可就不缺人搭理,呵呵,許多歷史都證明壞小子比正人君子更有人緣。
說點心里話,年輕時候的那些事兒,人在其中已經不是主角,我看到的是一塊塊的顏色:有暗淡的慘白、有清澈的水藍、有醒目的血紅,這些才是青春的本來面目。我是說我的青春。《與青春有關的日子》本來就是紀錄片,不是給大眾娛樂的玩意兒,是叫人紀念和緬懷的東西,這種感情本來就是屬于一個人的,或者是共同參與過的一群人,是小眾不是大眾。你如果問這種小眾的東西在哪里,我只能回答你:真實和生動。大院那部分生活在我腦子里已經定格,我用最真實的語言和情節重現那段日子。
◎公務員、待業青年,我更青睞后者
記者:可以對讀者講一講您自己青春時代的經歷嗎?
葉京:每個人年輕的時候都經歷過坎坷,我也經歷一些事,在我看來這都是年輕時候五味雜陳的記憶,可是我身邊的人都說是了不得的事兒,如果放在他們身上可能這輩子就爬不起來了。后來我想了想,這可能就是我最與眾不同的地方——“混不吝”。
下放、當兵、退伍、高考、退學……這些詞都一一在我生活里出現過,而且這一通折騰就耗費了我將近10年的時間。1979年,我自作主張便是從部隊退伍到地方,一門心思就想考大學。后來我真的就考上了,可是等到坐在大學的椅子上我才發現,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一個渾小子的屁股怎么也坐不穩,怎么辦?退學!我一點也沒覺得可惜,因為我曾經考上了。
后來我又到北京市海淀區一政府部門當公務員,那時候是響當當的鐵飯碗。可是在那兒我還是心里長草,總覺得外面有什么勾我的魂兒,人在心也不在。干脆,辭職!后來我想,我還是沒有吸取教訓,大學都念不完怎么能到政府混飯吃呢?這也是我僅有的自我批評總結出的教訓就是以后絕對不干違背性格的事,哪怕再風光呢!可是為了這個,我父親承受不了了,他都給我跪下要我不辭職,他覺得他兒子如果砸了鐵飯碗就完了,連乞丐都不如。可是我沒這么想,我知道我能干什么。
下海后,我掛王朔的名開了飯館,因為那也是待業青年,這么說好像不客觀,我們都不是等待就業,是厭惡就業,還不如說是無業游民吧。家里人都覺得我不可救藥了,我活得還有滋有味。后來,大家都下海的時候我已經玩膩了,于是就上岸找更刺激的事情。我一直就是這樣,沒有興趣和挑戰的事我不做,人生就短短幾十年,用來追名逐利不是傻嗎?
◎只有我看上眼的人我才說
記者:您多次在公開場合批評馮小剛,有傳言說,《與青春有關的日子》里的馮褲子是影射馮小剛的,確實如此嗎?
葉京:我的青春究竟是什么樣的青春,我覺得《與青春有關的日子》里的那句話形容得最到位:一段自以為是又狼狽不堪的青春。可是不論生活有多么不堪,這對我來說都不算慘,因為我們有一群不堪的人在一起,共同經歷著生活,慢慢就把這種狼狽變成了人模人樣,呵呵,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活著的本質。
我曾經在許多公開場合提到過一些人,比如王朔、馮小剛、張藝謀、海巖……我不是上了歲數張口就來,隨便絮叨,只有能進得了我眼睛的人才有資格讓我說。因為馮小剛拍了《夜宴》我才說他,因為王朔寫了《千歲寒》我才評價……他們都是出色的。我是一個游手好閑偏又喜歡說道幾句的人,可是我沒有說假話和空話,我說的都是真實的想法,這不是挺好嗎?
到今天為止我還是這么說,馮小剛拍了那么多大家愿意看的電影,但是他沒有朝陽關大道上走,他走的是羊腸小道,甚至是死胡同。大制作、豪華演員陣容,這些東西能代替真誠嗎?我肯定,許多人都花錢買票看過馮和張的電影,可是誰敢說他看到了真誠?你從電影里看到導演的笑還是淚?如果你看到笑,那也是由于票房收入高洋洋得意的笑,我不喜歡功利的東西,作為觀眾我肯定不買賬。
很多人都說,《與青春有關的日子》里面的角色與王朔、海巖、馮小剛他們似乎是一一對應的,我覺得挺有意思,大家都已經把它當成《紅樓夢》一樣研究了!我和王朔是一個院里長大的,另外兩個人也是我所熟悉的同齡人,我創作的東西有他們每個人的影子,但誰都不是。
◎文學創作領域的獨裁者
記者:您覺得《與青春有關的日子》把您對自己青春的感受都表達出來了嗎?
葉京:單純的寫作和導演都不能滿足我的需要,真實的表達和影像紀錄連貫在一起才能最大限度地把我內心的東西刻畫出來。而且我還是個演員,雖然沒有名氣沒有獲獎,可是這不妨礙我用我認為一流的方式演戲。總結起來,我在寫劇本的時候最投入、拍戲的時候最過癮、演戲的時候最自如。
我寫東西比較慢,但是從來不半途而廢。從《貽笑大方》到《與青春有關的日子》相隔了整整5年,其中有3年的時間我都在埋頭寫作。100萬字的內容我感覺基本勾畫了我青春寄居年代的影像,但是還沒有完全盡興。這里面有許多細節的東西還沒有完全展現出來,比如:卓越與夏紅、白姍之間的感情糾葛,馮褲子從大院里的弱勢青年發展到成功人士的內心轉變,這些需要情節的進一步展現。當然,留白未必不是好的選擇,有過相近經歷的人會自己給自己一個延展,這也是我希望看到的。
很多人給我的評價是太過自我,甚至自戀。坦白說,這些話對于我是很中性的,因為我不認為這是過錯。如果我寫劇本一開始的出發點就是讓觀眾認可,成為熱播劇,那說明我必須揣摩成千上萬人的心理,知道別人喜歡什么。即便如此也可能適得其反,因為每一個觀眾的審美都是不同的,你永遠沒辦法讓每個人都喜歡。所以我選擇至少讓自己喜歡,只要達到這個目標我就滿足了,我不需要大眾的夸獎。
◎希望現在的娛樂圈重建
記者:您現在可以說是已經置身于娛樂圈了,您對這個圈子有什么感覺?
葉京:我每天的工作日程都很滿,因為我在籌劃下一部戲,而之前由于《與青春有關的日子》被割掉了20集,投資沒有太好的收益,所以現在必須給投資方建立信心,一切從頭開始。如果按照以往我的行事方式,我不會接受采訪,因為我討厭針對一個話題說三道四。現在我能夠面對媒體,是因為我積壓了許多憤怒,與其讓“快男”、“超女”霸占人們的視線和耳朵,還不如讓我這個老男人多說幾句真話。
說老實話,我已經不懂什么是娛樂。以往我們滑冰、游泳、侃大山是娛樂,因為有人摔倒也好,有人挨罵也好,都是即興的、自然的,沒有事先安排,也沒有相互勾結。可是現在的電視節目包括電影,哪有誠意和真實可言?這些充滿銅臭的東西是文化垃圾,能夠讓人的精神生病的文化垃圾。
我不是明星,沒有多少人知道葉京是何許人也,正因為如此我只能算半個娛樂圈的人,因為我干脆不能給別人多少娛樂,我擅長讓別人痛和難受。不過如果有一天現在的娛樂圈死掉重來,我將無比歡欣,陪葬也無所謂,只要能夠重新建立一個環境,對誰都好。 (陳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