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年,聽到了很多關于韓國學術界的驚人消息,他們不斷地通過重新想象和重新敘事,將一些原本似乎確鑿無疑地屬于中國的文化事件、文明成果(比如豆漿、印刷術、端午節祭祀儀式等),通過學術考據、搶先申請“世界文化遺產”的方式據為己有。網絡上一片嘩然。10月31日的《新快報》報道,說韓國歷史學家已經開始研究中華文化的源頭,并試圖將韓國變成中華神話這一文化母體的源頭。看了這些報道,我們仿佛覺得,中華文明的源頭在濟州島,而不是在長江、黃河流域。
就學術研究而言,我們應該贊賞韓國學術界的想象力之豐富,還有他們勇于探索、質疑成說的勇氣。學術研究要具有想象力,要具有勇于否定成說的勇氣,更需要堅持獨立精神的批判性思維。但是,我們從網絡和報紙上的報道中也發現了一些問題———韓國的一部分學者的研究,出現了一種奇怪的規律,也就是“見好就收”的規律。他們幾乎試圖將所有原本被中國人收藏在歷史中的好東西,都通過重新想象和重新敘事,變為自己囊中之物。中華文明、中國傳統文化的確很悠久,也有不少好的東西,但我覺得她的毛病更多,問題更多。既然韓國學者認為中國文化的許多源頭都在韓國,那么我想,壞毛病的源頭是不是也出現在韓國呢?為什么沒有人研究第一個太監誕生在哪里,裹腳布的始作俑者是誰呢?假如只揀好的說,而對壞的就視而不見,既沒有學術的公正性,也喪失了學術的批判立場。這樣一種帶有狹隘民族主義情緒的學術,的確令人生疑!
我們可以發現一些普遍規律,經濟的強勢不一定是文化的強勢,賺了錢的人都愛胡思亂想,經濟基礎“革命”之后必然會出現上層建筑的“革命”。“富貴兼得”,也是人之常情。一般而言,都是弱勢文化向強勢文化身上蹭。比如日本,從“脫亞入歐”運動開始,就是往西方文化上蹭,但還沒有出現“西方文化”的源頭在日本的幻覺。
從另一個角度看,學術研究和歷史敘事的本質也帶有游戲色彩,換句話說,它具有廣義的文學性。通過在歷史研究中的想象和敘事,重構一個群體的整體感。正如西方一位歷史學家所說,民族“是一個想象的共同體”,通過重新的想象和敘事,將零散的個體整合起來,聯系在一起。但我覺得,想象和敘事游戲,如果僅僅局限在符號層面上,還是應該鼓勵的,不要用一種“聲討”的口氣去制止它。因為它不過是一種夢想的符號性替代。如果試圖將它變成現實,甚至連地圖都畫出來了,那是很危險的事情。 (張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