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專家、央視百家講壇主講人閻崇年有一些著名的“不同流俗”的觀點。比如對清朝的文字獄,其就抱有理解乃至欣賞的態度:“雖然制約了一定的思想靈性,但起碼維持了社會穩定”;對于兵燹暴力的看法亦堪稱另類,如“清兵入關擄掠,很難說悲,應該稱喜”。
在他的一些觀點被輯為“閻崇年爭議語錄”廣為人知的時候,暴力以及一種另類的“輿論文字獄”找上了門。10月5日,其在無錫簽名售書時突遭一名不滿其觀點者的掌摑,且被在場者罵為“漢奸”。(《現代快報》10月7日)
事件本身的是非并不難判定———與人觀點不合便拳腳相加,祭出語言暴力,近乎文革期間“文攻武衛”的翻版。因此,即便襲擊并未形成多大的實際傷害,這種行為也應受到嚴厲譴責。然而,自從該事件被曝光之后,以網絡論壇為主的各類媒體上卻形成了觀點激烈對抗的兩派,統看起來,竟有許多人———甚至是多半人———認為閻崇年挨打“活該”。所有的理由基本都一樣,即認為其“美化滿清”,學術觀點太偏激和狹隘。
歷史問題很復雜,沒有哪個人的觀點可以完全正確。僅僅因為學術觀點不被認同便“活該挨打”,這種輿論氛圍,其暴戾性顯然與“文字獄”的思維有幾分形似。社會已不是布魯諾的時代,寬容和文化多元早已成為普適的價值觀,那為什么還會出現這種現象呢?
依筆者之見,閻崇年遭遇暴力襲擊和輿論圍剿,某些觀點太過“驚世駭俗”是重要原因,但又不是全部的原因。其當下之境遇,很有幾分是屬于代“人”受過。
首先,閻崇年在替百家講壇受過。現在看來,百家講壇已經發展成為成熟的商業模式,即先利用獨特優勢造星,然后與主講者聯合推出同名書籍,拍賣版權分成。為了能夠快速造星,百家講壇失去了作為學術講壇應該必備的謹慎和謙恭,“持論中正、不偏不倚”被置諸腦后,選擇講述題材和觀點時或是求奇、或是求媚,導致從閻崇年到于丹再到王立群等主講人的觀點,爭議不斷。
而且,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威形象,百家講壇還開始制造壟斷態勢,排斥不同觀點。所以,雖然閻崇年等主講人的觀點引起了很多爭議,但百家講壇并不想辦法予以平衡。這導致很多人意見越來越大,卻苦于無處表達,終于發展到肢體暴力的極端形式。
其次,閻崇年在替浮躁的學風受過。將學術研究成果做通俗化處理無妨,但百家講壇的地位決定了在這里講述的內容具有“啟蒙”性質,其觀點應能經得住基本的質疑。因此,一些學術觀點應該在學界內部形成一定程度的共識后,才能置諸百家講壇這樣的公共平臺。而幾位主講人為了轟動效應,將不成熟的學術觀點匆忙推出,引起公眾不滿自然就難以避免。
再退一步說,百家講壇獵奇、媚眾亦都無妨,但不能拿一些重大的事情開涮,不能違背既定的價值系統。比如講胡雪巖這等人物時不妨盡情演義,但對重大的歷史事件,持論便尤須慎重,不能拿一些顯然不成熟的結論“啟蒙”觀眾。否則,不僅是浮躁和急功近利的表現,甚至有文化壟斷乃至暴力之嫌。
再次,閻崇年也是在為當下泛濫的文化焦慮心態受過。閻崇年的觀點再難以被接受,也只是一種學術表達,按理不至于被“仇視”到拳腳相向的程度。閻崇年陷身輿論的“文字獄”,是許多人文化心態有失平和的鮮明表征。
(郭之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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