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垃圾論”成名的德國漢學家顧彬，頗有些得寸進尺的意思，每每談到中國文學，翻來覆去那幾條重復的觀點。不外乎中國文學都是垃圾，中國作家都只知道吃飯喝酒。前幾日顧彬亮相某衛(wèi)視，與《收獲》雜志副編審葉開談“中國文學的堪與不堪”，顧彬繼續(xù)發(fā)揚他口不擇言的大嘴作風，又對中國文學進行了一番諷刺挖苦，好在這次他沒提那個已經(jīng)令人倒胃的“垃圾”二字。

　　在見識了顧彬“批評家”的風采之后，很愿意他能夠以“表揚家”的身份，發(fā)現(xiàn)一點中國文學的優(yōu)勢，哪怕只是很少一點——有時轉換一下角度，會更能直觀地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中國文學也的確需要顧彬這樣“旁觀者清”的國外研究者，提出些建設性意見。但這個德國人更像來中國淘金的江湖郎中，手捏著中國文學的脈口中念念有詞，照他的觀點看，中國文學從頭到腳都是病，已經(jīng)沒救了。

　　江湖郎中之所以神奇，是因為他們有未卜先知的“超能力”。以我看來，顧彬這次所提出的幾個觀點，如“中國作家放棄了‘美的理想’”、“中國作家寫不出城市味道”、“中國作家的創(chuàng)作和生活脫節(jié)”等，都還是有道理的。至于說“中國當代作家不重視語言”、“王小波一點也不了解生活”則純粹是扯淡。中國作家不是不重視語言，而是只剩下語言了，看看中國文壇的幾位標志性人物，賈平凹、余華、劉震云、畢飛宇……哪一個不是玩語言的高手？語言的意境一直是中國文學的最大魅力所在，中國當代作家雖然有點貧嘴，但語言的功夫仍然是不容小覷的。說王小波不了解生活，可能是顧彬沒讀過王小波的雜文，哪怕他讀過王小波三篇以上雜文，都會覺察到，王小波是對中國生活了解最為深入、觀察最為透徹的中國作家之一。

　　要了解中國作家的寫作，必須了解中國作家的生存環(huán)境。所以，顧彬與其批評中國文學，不如花點力氣研究一下中國文學的生長土壤。中國作家為什么愛喝酒吃飯？是因為他們有一個叫“作家協(xié)會”的組織。很多時候，寫作圈和中國社會其他階層和圈子一樣，喝酒吃飯是維持名聲、適者生存的必然選擇；中國作家住在城市卻寫不出城市的味道，是因為城市把他們很好地照顧了起來，他們在城市里扮演的不是體驗者而是隱居者的角色；中國作家放棄了“美的理想”，不是他們不想追求美和表現(xiàn)美，而是美在這個時代本身就是稀缺品，批評丑的急迫性要遠遠大于追求美的必要性。

　　由于頻頻對中國文學進行批評性發(fā)言，在媒體上，顧彬開始被形容為“顧大炮”，顧彬正在以一種我們熟悉的方式，進入中國文學批評的話語系統(tǒng)，那就是多說彎話、套話、嘩眾取寵的話，說完了拍拍屁股走人。本身是郎中，卻擺出一副名醫(yī)姿態(tài)，顧彬對于中國文學所做的最大貢獻，就是增添了口水——如果口水可以治病，那中國文學早就不是現(xiàn)在這副萎靡不振的模樣了。

　　(韓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