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00年以前,江山其實已經定格了,現在我是要另立山頭。”憑《暗算》獲茅盾文學獎的麥家說。在獲得茅獎的眾多大家之中,麥家的確是個異數,而《暗算》的間諜題材以及與影視不可割裂的聯系也讓它備受爭議。接受本報記者專訪時,麥家否認這是一部通俗小說或者懸疑、推理小說,認為它是“純文學抵達大眾內心的一種文本”。
麥家
作家、編劇。1964年生于浙江富陽,現居成都。曾從軍17年;1983年畢業于解放軍工程技術學院無線電系;1991年畢業于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1997年轉業至成都電視臺電視劇部任編劇。1986年開始寫作,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解密》、《暗算》、《風聲》,根據其同名小說改編和編劇的電視劇《暗算》開創了中國特情影視劇的先河。
茅獎 獲獎弄不好也是個陷阱
新京報:獲得茅盾文學獎之后,你的生活發生了什么變化嗎?是不是采訪明顯多了起來?
麥家:采訪是多了,我確實沒想到獲獎后采訪會這么鋪天蓋地的,可以說是洶涌而來。而且我是不太擅長面對媒體的,應付得挺累的,所以我盡量在回避,可能也得罪了一些媒體,希望他們能夠原諒我,我回避他們并不是出于傲慢,而是出于無能,因為確實沒有那么大的能耐。但是我想,采訪增多也是暫時性的。其實我是對獲獎之后的這些東西挺警惕的,包括我的手機壞了,我都沒有去修,也是想減少外界的干擾。媒體是雙刃劍,獲獎弄不好也是個陷阱,把自己陷進去。我一直對它有一種警惕的心理。
新京報:很多人都將《暗算》獲獎看做這次茅獎的一匹“黑馬”,你自己意外嗎?
麥家:我個人對茅獎沒有抱期望,因為上一屆我的《解密》也入圍了,我覺得我的作品比較另類,和茅獎約定俗成的東西還是有距離。我的小說從內容上確實和傳統小說有很大的差別,一個新東西能不能被一個權威的獎項一下子接受,我們需要等待,我沒想到我等待的時間這么短暫,這次確實讓我感到很意外。
新京報:其實大家關注的一個焦點還是,不少人都把《暗算》當作一部因影視走紅的通俗小說,和茅盾文學獎純文學的定位顯得有些不一致?
麥家:我的小說的寫法外界有人說是通俗小說,但我怎么可能寫通俗小說,我的作品絕對是研究出來的,純文學抵達大眾內心的一種文本。小說就有這樣一種文本,在中國基本是滅絕的,它既有文學性又可讀。文學到了今天,強迫讀者讀一本書是不可能的,只能增加可讀性,讓讀者喜歡。我是在潛心研究這一點,我之前也寫過很多小說,一點名氣沒有,窮則思變。茅獎獲獎的作家基本是80年代就成名,大家耳熟能詳,作品是宏大敘事、苦難敘事、底層敘事,他們這一代作家由于成名早,一度成為文化英雄,他們也無需像我這樣研究讀者心理。我的讀者都需要自我培養,或者從別人那里挖,要拿出來點獨門功夫。在2000年以前,江山其實已經定格了,現在我是要另立山頭。
題材 寫作就像戀愛那樣偶然
新京報:也有人拿你的作品去跟一些偵探、懸疑推理小說去比較,你受了這些作品的影響嗎?
麥家:我是不希望別人把我的作品當作懸疑推理小說去看待的,我的小說就是正常的小說。一方面,是文學小說,另一方面,又打開了一個新的文學市場。中國小說,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前是很注重故事的,之后由于現代派的引進,就以不講故事為榮,覺得講故事太通俗了。
為什么黃依依(《暗算》女主角)這個形象受歡迎?因為高大全的形象走下了神壇,他們也有普通人的愛恨和缺點,這個形象如果放在那個崇尚高大全的年代里,就會變得很荒唐———你怎么能讓一個女英雄的生活作風有問題呢?人們也不會接受。
新京報:在你看來,強調故事性與藝術上的先鋒追求之間,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
麥家:你其實說到了中國作家普遍存在的一個誤區,好像一篇小說重視故事就不先鋒了,不文學了。其實,我認為文學性的很重要一個內容就是怎么講好故事,同樣的故事講出一種異常,一種陌生感,那就是新潮、先鋒。博爾赫斯是世界公認的“先鋒作家”,同時也是一個講故事高手,他被喻為作家中的作家,文學地位高不可攀。但仔細品一下,他干了什么?無非就是講了幾個“一千零一夜”式的哲學故事而已。相反,法國新小說、意識流等文學流派,以消解故事為“己任”,但流派的浪潮之后,幾個讀者在讀他們的小說?這些小說頂多就是以一種流派存在,而難以作為經典小說廣為流傳。這是他們消解故事應該付出的代價。
新京報:有評論說,這次能獲得茅獎,《暗算》的題材起了很大的作用,你之前也寫過軍旅題材、故鄉作品,為什么最后還是堅持寫了《暗算》這個題材?
麥家:肯定是表達自己最重要。首先還是尋找自己,找到自己最感興趣也最能表達的東西。這也并不是那么好找的,一個作家想寫,這是一種必然,但寫什么,這是一種偶然。作家的寫作是處在一種無知和盲目當中的,就像談戀愛一樣,我相信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另一半,但這個另一半是誰,你并不知道,只有當真正碰到這個人時,你才會恍然大悟。
觀察 中國小說沉迷于凡俗人生
新京報:你說寫這種“特情小說”是對當前寫作的一種失望。具體來說,是一種什么樣的失望?
麥家:我的三部長篇,《解密》、《暗算》、《風聲》,都在試圖塑造一種“新英雄”形象,他們為國家利益付出了許多難能可貴的東西。但當代是一個不相信英雄的年代,如果我把這些形象放置在我們眼前、身邊,放在企業、公司、鄉村,肯定要遭到讀者的嘲笑。放在這種秘密部門,相對來說要可信一些,因為我們本來就承認他們是一群特殊的人。但同時,這種人對我們的輻射力又要小得多,我們會認為,那是他們,應該這樣。其實這不是他們的問題,而是所有人的問題,就是如何讓自己的人生有理想,有承擔。
新京報:你曾經說過:“今日的文學,急需向我們展示更多的肯定和確信”。具體在《暗算》和《風聲》中,你是如何傳遞這種“肯定與確信”的?
麥家:中國小說沉迷于凡俗人生、小事時代多年了,這種寫作潮流,起源于對一種宏大敘事的反抗,然而反抗的同時,伴隨而生的也是一種精神的潰敗。小說被日益簡化為欲望的旗幟,縮小為一己私念,它的直接代價是把人格的光輝抹平,人生開始匍匐在地面上,逐漸失去了站立起來的精神脊梁。現在我們的小說大多寫的是黑暗、絕望和丑惡,并且寫得驚心動魄,這種來自人性深淵的力量同時也粉碎了作家對世界的信心———我們再也無力肯定一種健全、有信念、充滿力量的人生了。這些年的中國小說重復了西方文學的這條寫作道路,再加上近年來消費文化的隱秘介入,平庸人生更是成了大多數小說的主角。很多人都覺察到了,這樣的閱讀令人意志消沉、精神渙散。換句話說,這些年的文學基本上都是否定型的寫作,但沒有肯定的否定其實是不負責任的。
新京報:但隨之而來的一個問題是,你是否會因為表達這種態度,而回避書寫叛徒或逃兵這樣的故事?
麥家:那不一定。無數的事實告訴我們,世上沒有一成不變的人,英雄中會出叛徒,叛徒中也會冒英雄,世界的豐富和復雜性正是文學的酵母。文學不解釋世界,也無需承擔宣傳任務,文學要“負責”的也就是反映人心和世界的多樣性、復雜性。
本報記者 劉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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