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9日),全國政協委員、復旦大學教授葛劍雄,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教授顧昕和北京大學中國教育改革與發展研究中心主任張亞哲做客新京報與網易合作主辦的“兩會”圓桌訪談。
在談到“高校去行政化”問題時,張亞哲談到,大學之所以現在變成了權力本位,跟中國社會的權本位息息相關。但社會期待著大學能率先推動這項改革,這也是在推進社會要重視各式各樣的人,不是因為他們的行政級別高而重視他們,而是看他們的社會聲望,看他們為社會做出的貢獻。
對于“取消高校的行政級別將貶低教育”觀點,幾位學者均有不同看法。
“說這個人真是個教育家,懂教育的人一定會重視你。但有些校長書記擔心級別一拿掉沒人承認他是教育家?”葛劍雄說,“高校去行政化”有幾個阻礙:教育主管部門內部有沒有真正下決心;校長、高校內部的院長、處長、科長有沒有下決心。
葛劍雄說,在大家都來討論高校去行政化的時候,恰恰放松了一個更大的問題,也就是“泛行政化”,行政權力已經超出它本來應該起作用的范圍了,無論學校還是整個社會。
顧昕認為,要“去行政化”,第一位主要指的是政府行政部門和大學的關系問題,也就是教育部作為行政部門要切實落實高等大學院校的辦學自主權,這其實是高等教育法中所規定,是一個底線。
昨日,全國政協委員、湖北省政協副主席鄭楚光在一份發言稿中也表示,現行校長任命制的弊端主要在于,校長只對任命他的政府部門負責,忽視了辦學要以教師和學生為中心。他建議高校校長應實行民主推選機制,由該校教授、學生等組成的委員會選舉產生。
話題 高校行政改革
因為泛行政化 所以要去行政化
有人提出“在全社會都以行政級別作為評價標準時,取消高校的行政級別將貶低教育,導致高校無法與社會對接!边@話引起了社會很大的爭論。
葛劍雄:行政化這個現象不單是教育界的,要“去行政化”,主要指的是政府部門和大學的關系問題。
行政權力已經超出它本來應該起作用的范圍了,這才是最厲害的,包括在學校內部和整個社會,所以現在大學最主要的不是講級別,首先從國務院、教育部乃至學校把行政權力回歸本位才是第一步要做的。
顧昕:我想是這樣的,現實我們都知道,整個社會充滿了“官本位”的特色,而不光是大學有行政級別。
“如果取消行政級別,教育將大貶值”,說白了就是別人會對教育或教育家非常看不起。但是是這樣嗎?恐怕不是,F在之所以人家重視是因為你的職位附屬了一個行政職位。
我們正是要推進一個社會重視各種各樣的人,事實上中國現在已經有這樣的現象了,我們的領導人,甭管副部長、部長、副總理還是總理,他們接見的人很多都沒有什么行政級別,但他們很有聲望,為社會作出了貢獻。
即使是大家都期待的事在中國要推行也很難,我相信沒有一個明確的去行政化的程序,(比如)明天就取消某個校長的行政級別。就算(學校)副部級這個級別取消了,我們整個的改革也絕對是一個漸進的過程,還有很多問題要逐步解決。
張亞哲:我覺得行政化是一個泛濫性的問題,看機構改革就知道,我們歷來成立各種體制辦、體制機構辦公室,體制越來越多,中國改革的體制越來越大,只能說中國現在泛行政化的趨勢越來越泛濫。
話題 高考改革
高考成獨木橋 源于社會不公平
楊東平教授提出一個觀點,以高考改革為突破口帶動基礎教育的改革,以大學去行政化為突破口帶動高等教育的改革。
葛劍雄:以高考為突破口也可以,但我認為以義務教育為突破點才是根本。國家是不是應對義務教育公布一個基本標準,比如多少人一個班級,教室達到什么水平……高考是突破,但我認為在社會不公的情況下,寄希望于高考不可能。
為什么現在全國都奔著高考講減負?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今天社會和(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比起來,更不公正,階層之間的差距更大,所以迫使我們的學生考取名牌大學才能改變社會地位。
如果當兵是一條路,創業也是一條路,而且這些人都是平等的,那何必要這樣做(高考)?
張亞哲:高考維持了社會公平的底線,是農村的孩子最終能躋身于城市的門檻,高考絕不是萬惡之源。整個社會只有一種價值觀,豪門價值觀、財富價值觀、成功價值觀。只要這種價值觀不改變,所有家長就會認為孩子必須上北大、復旦。
我認為高考技術化改革不要到最后把弱勢群體改掉了,高考改革要保證農村人口每年有多少比例能夠進入中國大學,改革到這里就可以了。
顧昕:什么叫“以高考改革為突破口”?僅僅是(改變)高考方式,在高考技術層面的改革,這倒無關緊要,但我認為有一件事兒非常重要,其實是我們大學的招生制度以及我們考生填報志愿的游戲規則。
大學自主招生、學生自由投報,這個事情就簡化了。很多人認為自主招生會帶來不公平,會有貓膩,其實如果都放開自主招生,就沒有不公平問題了,你在這個大學面臨不公平,但你還有別的大學呢?
話題 異地高考
流動人口高考 可就地考回鄉錄
北京、上海這樣大城市流動人口子女如何高考比較合理?
葛劍雄:目前我主張就地考試、轉移名額。比如河南有一千人在北京考,但名額還是要算成河南的;以加權的方法解決考試科目的差異,比如我考三門,他考四門,我們可以用一個折算方法適當調整。無論怎么樣也比造成不人道的結果好得多,比如把人家趕回去。
張亞哲:這些問題在中國其實跟很多問題都聯系在一起。這是來自于中國根深蒂固的地域歧視,戶籍不開放等嚴重問題。這些問題到現在改不單需要理念的思想解放,還需要制度跟進,而制度跟進的難度還是挺困難的。
顧昕:“你在哪兒考”,“能不能用這地兒的名額”,其實關鍵是名額的問題,在哪兒考倒是次要。
話題 有尊嚴的教育
人人有尊嚴 應成為一種價值觀
我們要辦什么樣的教育才能讓人民覺得是有尊嚴的教育?
張亞哲:我覺得要把尊嚴作為一種價值觀,人們才會有尊嚴,如果都是上下尊卑、官本位、財富本位,豪門經濟、權貴經濟始終占據(主流),那這個社會根本就不存在尊嚴,尊嚴只存在于占據資源的、占據豪門的,這個價值觀不打破始終不可能,怎么打破,那是政治經濟學的問題。
葛劍雄:凡是國家領導人提到和關注的問題,往往正是這個社會最缺少的東西。
顧昕:我覺得要讓我們每個人都有尊嚴最重要的是社會要多元,如果你把人都趕到獨木橋上,肯定沒尊嚴。王佳琳 郭少峰 趙繼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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