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實秋的《記梁任公先生的一次演講》、戴望舒的《雨巷》、霍金的《宇宙的未來》……今秋高一新生,可在湖北高一語文教材中看到。與老教材不同,新教材中首次出現(xiàn)了一些過去有爭議的名家作品。與此同時,新課改教材中魯迅作品明顯減少,《藥》、《為了忘卻的紀念》等作品不見了。有語文教員認為:“梁實秋的作品入選高中教材,我們感到很驚喜。這篇文章篇幅短小、語言簡練、意味深長,真摯地表達了他對老師的崇敬之情。過去選作品考慮的政治因素較多,這是梁實秋作品第一次進中學教材。”(《長江日報》7月27日)
在文學上,梁實秋向來是魯迅的對手,從1927 年直到魯迅逝世,二人間筆戰(zhàn)不斷。這一點,我們可以從魯迅的著作中窺知一二。最重要的是,梁實秋向來主張“文學無階級”,反對蘇俄的文藝政策,堅持將描寫與表達抽象的永恒不變的人性作為文學藝術(shù)的文學觀。正是因為這樣的“政治不正確”,使得梁實秋一直被排斥在中學語文教材之外,只當作魯迅筆下的“落水狗” 而躺在教材的腳注中。如今,梁實秋和魯迅之間長達八年的論戰(zhàn)已經(jīng)成為文學史話,孰是孰非不再重要。現(xiàn)在,文學有無階級性這樣的話題也已不再是熱點的文學話題。
作為一本語文教材,特別是一本基礎(chǔ)語文教材,其最主要的功能應(yīng)該是識字、語言運用、文章閱讀和文學審美。然而,自從1958年有觀點提出了“不要把語文課上成文學課”,并且在語文教材中排斥了文學教學以來,語文課就逐漸變成了流行政治的附屬品,變成了思想政治課以外的另一堂思想政治課。文革中,語文教學活動更賦予了濃厚的革命色彩,它的中心任務(wù)是配合政治運動。長期以來,語文課是一堂愛國主義政治課,是一堂歷史課,但偏偏不是一堂語文課。這一點,在今天的語文教材中仍然被體現(xiàn)著。魯迅文章被語文教材大量使用,我想,不僅僅在于其文學價值,更在于革命和政治的需要。
當然,語文作為一門邊界靈活、模糊性很強的學科,它必然要涉及歷史、政治、經(jīng)濟、自然科學等各種學科。但是,我們必須理解語文的真正功能。這些年來,學生語文能力低下、教學效率不高一直困擾著教育界,為什么?就是因為“語文能力”沒有被作為關(guān)注的中心。“語文教學到底要干什么”?如今,培養(yǎng)學生言語表達能力早已達成共識,但是許多人并沒有認識到語文教學中“政治”、“歷史”等因素對“語文能力教育”所產(chǎn)生的“離心”影響,它使得語文教學偏離了它本來的目的。前幾年,《狼牙山五壯士》被上海教育部門從語文課本中刪除,受到許多的非議。歷史地看,狼牙山五壯士所代表的愛國主義精神當然可貴,卻更多屬于歷史和思想政治的范疇。
梁實秋與魯迅、巴金等一樣,同屬于上個世紀杰出的中國作家。僅因為政治觀點不同,梁實秋在大陸受到了半個多世紀的冷遇。剛剛故去的季羨林大師有過一篇隨筆《回憶梁實秋先生》,季羨林寫道:“難道因為他(魯迅)對梁實秋有過批評意見,梁實秋這個人就應(yīng)該永遠打入十八層地獄嗎?”“實秋先生活到耄耋之年。他的學術(shù)文章,功在人民,海峽兩岸,有目共睹,誰也不會有什么異辭。”現(xiàn)在,社會觀點已經(jīng)越來越多元化,讓梁實秋回到語文教材,就是在讓政治回到政治,讓語文回到語文。 □彭興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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