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上海中考的考分連年攀升，特別是今年公辦普通高中的錄取分數線又比去年提高了20分，于是一種意見便應運而生：中考的難度應該提升。

　　中考作為高中入學的選拔考試，理所當然要求它可以有效地把考生的考分拉開。如果我們把凡是使學生平均分降低的舉措都看作是難度提升的話，那么明年中考的難度當然是需要提升的。但是，接下來還有一個如何提升的問題。

　　在一部分教師看來，我國的中學生至少說基礎知識是學得不錯的。例如有人認為，如果出題的砝碼傾向于最基本的內容，那么初中教學也將朝最基本的知識和技能訓練傾斜，這就會增加許多“不必要的重復訓練”。但是從大學教師的視角看問題，時下中學生的基礎知識普遍不扎實，中學教學并沒有把最基本的知識和技能訓練搞好。中學教育帶給大學階段的缺陷，不在于他們做了太少的難題，或者他們所做的題目還不夠難，而正是在于學生的基礎知識不扎實，從而影響了他們的繼續學習。事實上，學生在中學時期已經做過了不少連大學教師都感覺陌生的難題，這些純粹為升學考試而設的難題訓練，我們完全有理由質疑其必要性。

　　弱化了基礎知識訓練而把精力投向難題訓練，是一種舍本逐末之舉。時下的中小學教育存在的一大問題，就是一方面青少年承載了超高的學習負荷，另一方面大多數學生連基礎知識都未能學得扎實。所以中小學教育應該集中更多精力把學生的基礎打好。這里還涉及到兩方面的問題，即“如何考”和“如何教”。對命題教師來說，考試出難題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苦的只是學生；而有些在教師眼里是很簡單的概念，真要把它教深教透卻不見得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所以我們還應該從這兩個方面做深一點的研究，而不能把出難題、提高考試難度作為唯一的法寶。

　　就教的方面而言，我愿意把知識比作種子，老師要做的事情是把知識的種子播撒在學生的頭腦中，并且通過老師的耕耘，使這些種子在學生身上生根發芽。當然在學生畢業之后，這些知識的幼苗如要繼續成長，直至枝繁葉茂，還需要學生自己付出努力的代價，但當下最重要的是，如果學生在老師的指導下先把知識栽活了，他們以后的發展就具備了堅實的根基。

　　但是我們現在的教育卻不是這樣。在應試教育的模式下，知識好比沒有根系的插花，教學過程好比澆些水和營養液，雖然其養護之艱辛絕不亞于田間的耕耘者，但是這知識的保質期只到考試為止。特別是升學考試一過，便任憑它枯萎下去，過不了多久，就只剩下一瓶枯枝敗葉了。

　　就考的方面而言，作為一個有經驗的教師，自己的學生們基礎知識掌握得究竟如何，應該是不難測評的。但是升學考試有其特殊性，例如必須有標準答案，從而產生了一種格式化的走向。為了檢驗考生的基礎知識，適度地增加試題的靈活性，剔除那些形成了套路的格式化的試題，那是完全必要的。我們的著眼點必須是引導學生把基礎知識學扎實，而拉開考分差距將是其自然的結果。如果提高試題的難度是出于單純地拉開考分差距的目的，而結果卻對教學產生了錯誤導向的話，那是斷不可取的。應該承認格式化的走向是很難完全避免的，甚至有的題目看似很難，但是一旦形成了套路，就終將被教師和考生所摸透，變得形同虛設。所以，有時候命題的難度看似沒有比前些年降低，考分也會因為命題的格式化而逐年走高。(文/浦家齊 作者為上海大學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