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離危險時,表現道德和勇氣是不難的。然而如今的受眾已經學會理性、變得聰明,不再輕易被語言劫持,受表象奴役。當一枚燃燒彈射向范美忠,卻成了更丑的陪襯人的聚光燈,范美忠在某種程度上解套了……
郭松民和范美忠也許都沒有想到,前者實際上是后者的最大支持者。
郭松民對范美忠的支持行動是從他參加鳳凰衛視的“一虎一席談”開始的。這個節目談論的是范美忠在四川地震中自顧逃跑并撰文說自己沒有后悔的話題,時事評論作者郭松民也參加了這個節目。
在節目中,郭松民一發言就用“無恥”等激烈語言對范美忠進行辱罵。在隨后的爭辯過程中,郭松民一直顯得十分暴躁,不停打斷別人講話;作為一個學法律的時事評論者,郭松民還在質問一位發言者時說:“如果一個老師強奸女生,調戲他的女生,你認為他這個道德和他這個職業沒有關系嗎?”把刑事犯罪與道德問題混為一談;在電話訪問范美忠所在的都江堰光亞學校卿校長時,郭松民不顧校長說過的不贊同范美忠的言論,連他都一起罵開了。期間,郭松民還一度怒氣沖沖地離開節目現場(很快被主持人勸了回來)。
與郭松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范美忠一直顯得理性有禮。他插話時,會問對方說完沒有;他發言時,會征求主持人的同意。他只是在被郭松民罵得實在忍不住了,才回罵郭松民是“傻瓜”。
這個節目的效果是:原來被激烈批評的范美忠獲得觀眾的同情,原來批評者郭松民取代了范美忠的箭靶角色;觀眾相對于范美忠的“范跑跑”綽號,給郭松民安了個“郭跳跳”貶稱;一網友在網上發出“范美忠和郭松民,如果必須選一個,你會選誰做你孩子的教師”的詢問,絕大多數人寧要范美忠而不要郭松民,原因是“寧選真小人,不要偽君子”。在郭松民談及這個節目的博客文章中,批評甚至同樣謾罵郭松民的評論如潮涌來。(6月10日《新快報》)
“范跑跑”對自己“先學生之跑而跑”毫無愧意,盡管有人認為他在災難突臨時逃跑是一種求生的本能反應,但更多人覺得他應該組織學生避難,事后應該表示一點起碼的慚愧。沒想到的是,在“一虎一席談”中,沖在前面的郭松民對范美忠放了幾把火,卻把自己燒得焦頭爛額———從實際效果看來,郭松民豈不是范美忠的最大支持者?與其說范美忠是所謂的“思想烈士”,不如說郭松民舍身營救范美忠,才是真正用身體堵槍眼的舍己為人的烈士……
蕭伯納在《朝三暮四的男人》中說:“檢驗男人或女人的素養,就是看他們在吵架時的表現。”現代文明的基本要義是充分考慮別人的感受,尊重別人正當的權利,這也是一種作為人的起碼的倫理道德和文化教養。從奧古斯丁以及古希臘詭辯派哲學家到馬爾薩斯、霍布斯、馬基雅維利到赫胥黎,都認為社會自然界就是自私無情者的角斗場,只有通過文化才能使之馴服。針對這些“性本私”的觀點,“性本善”的哲學家和社會學家如柏拉圖、羅素、戈德溫、克魯泡特金等,他們在倡導生存合作時,已經把無情斗爭模式摒棄于生存哲學理念之外。如果時評家也算文化人,我們看到的反倒是文化被斗爭情結所馴服。
在遠離危險時,表現道德和勇氣是不難的。無論是自然災害還是人為災害,都少不了隔岸觀火的高尚道德家。可是當這種道德英雄在面臨自然災難、面對褫奪人們良好生存環境與生存權利的人為災害時,他們的英雄氣概和道德精神往往遽然陽萎。誰都知道,對范美忠這樣一個普通教師的“逃跑”事件點燃沖天怒火不但沒有什么風險,還有可能逞一時的威風。這是一種非理性中的“理性”,“傻瓜”外表下的聰明。
然而如今的讀者和觀眾已經學會理性變得聰明,他們不再輕易被語言劫持,受表象奴役。沒有最丑,只有更丑。當一枚燃燒彈射向范美忠,卻成了更丑的陪襯人的聚光燈,范美忠在某種程度上解套了……(何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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