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規辦學的黑校“魯冰花”該不該取締？取締以后，民工子弟該去哪里上學？記者走近當年事件的親歷者，為你解秘杭州，也是中國第一所國有民辦民工子弟學校誕生的前前后后。

　　天成小學位于杭州江干區嚴家路。

　　二樓的原校長室，孫寶瑞在等我們。這位已近七旬的老人，幾個月前剛剛退休。1998年年底，還有一年就要從四季青小學校長任上退休的孫寶瑞，受命創辦杭州第一所，實際上也是中國第一所以流入地政府管理為主的“國有民辦”的民工子弟學校。

　　這是一所在巨大風波里誕生的學校。圍繞著一所民辦的流動人口子弟學校“魯冰花希望小學”的取締，和天成小學的誕生，當時杭州城里至少有數十家媒體進行了連續性報道，甚至還打起了口水仗，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的記者也從千里之外趕了過來。

　　上個世紀末，民工子女的受教育問題還是一個被遺忘的角落。黃家勝的“魯冰花”系列學校，就是在這樣一個特殊時期花開全國的。1998年5月，黃家勝把學校辦到了杭州市江干區。

　　但這一回，黃家勝碰到了“對手”。

　　風波驟起

　　(講述者：原江干區教育局副局長施德明，現區統戰部副部長)

　　1998年9月12日，我突然接到上級領導的一個電話。他說江干區有一所黑校，要我們早日處理。

　　他說的其實就是黃家勝辦的學校。黃確實曾向我們提出過申請，但我們認為不具備辦學的基本條件。然而，他還是租了一處倉庫改建的“校舍”開始辦學了。1998年8月，杭州魯冰花希望小學成立的時候收了200多名學生。

　　我和教育科長去看了現場。當時的景象令人擔憂：下課時學生們就在來來往往的平板車、貨車中避讓玩耍；“教室”極其狹小陰暗簡陋，黑板僅用兩根鋼絲掛在窗沿上。師資更成問題，大都沒有接受過師范教育，有的教師根本不懂上課前要備課，有的老師邊上課，邊看小說。

　　不能讓這樣的學校存在下去了，這是誤人子弟。

　　但黑校既然轉不了正，那孩子們到哪里去讀書呢？

　　要不，干脆教育部門自己辦！

　　峰回路轉

　　(講述者：天成小學原校長孫寶瑞)

　　在時任江干區領導的督促下，區教育局把在建青少年宮的項目緊急叫停，作為新籌建的天成民工子弟學校的校址，并加撥30萬元翻新校舍資金。

　　1999年1月8日，江干區教育局發布文件，撤銷非法的“杭州市魯冰花希望小學”。僅過了三天，1月11日，杭州市第一所專招外來民工子女的國有民辦小學——天成小學，經江干區人民政府批準正式成立了。

　　1月18日、19日兩天，我特別租了兩輛大客車，把原魯冰花小學的學生家長接上，帶他們去實地看看新學校。一路上，我一遍遍地承諾五個不變——辦學地點不變，收費標準不變，原有服務不變，路遠的孩子派車接送不變。

　　2月26日開學當晚，天成開了第一次家長會。時任江干區教育局局長的周建武對300多位家長鄭重承諾：“你們放心，孩子在天成肯定會進步的。”

　　近十年過去了。如今的天成，已發展成擁有4個校區的全國首家民工子女教育集團。目前，共有在校生2200多人。一位知名的社會學者這樣總結：“天成模式是杭州首創、由流入地負責民工子女接受九年制義務教育的一種新模式。”

　　(講述者：原“魯冰花”教師，現天成小學老師沈華英)

　　最初我是黃家勝堅定的支持者，電視臺到學校來采訪的時候，我還說：黃家勝是個英雄！

　　但現在我相信，民工孩子要讀上書，可以在“魯冰花”；但要讀好書，只能在“天成”。我沒受過一天教師培訓就在“魯冰花”上了崗，但到了“天成”，學校還專門請了特級教師來對自己進行專業培訓。

　　我把自己在“魯冰花”的學生都帶到了“天成”，仍然編在三(1)班。孩子們在新學校里如魚得水。這個班里一個叫曹云飛的孩子，后來考上了杭高。

　　余音繞梁

　　(講述者：天成小學原校長孫寶瑞)

　　哪怕是“對手”，孫寶瑞也一直沒有否認黃家勝思想中進步的地方。正是這個人，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杭州整個民工子女教育的進程。

　　黃家勝也是有貢獻的，他引起了政府對民工子女教育問題的重視。取締只是一種政府行政的形式，關鍵還是要解決民工子女的就學問題。

　　對“魯冰花”的取締，我們贊成，但也有壓力，只能搞好，不能失敗。這么多年的發展，說明當時的決定是對的。現在杭州上規模、質量好的民工子弟學校，都是天成之后陸續辦起來的國有民辦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