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正中掛著巨幅孔子像,“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最大的6歲多,最小的才兩歲,16名這般年紀的孩子,跟著一位身著唐裝的男老師高聲誦讀《孝經》……一年多來,類似的場景,經常出現在廣州增城市的一棟別墅樓內。不過,這個名為“孟母堂”的地方,日前突然收到當地教育部門的一紙《違規辦學告知書》,要求其于4月30日前停止一切教學活動。
同是開展讀經教育,同是被政府部門勒令停辦,廣州“孟母堂”遭遇到與一年多前上海“孟母堂”一樣的困境,也引發了人們的思考:當前的教育模式下,私塾化的國學教育空間在哪里?誰該來為“孟母”解困?
【創辦初衷】學校教育不盡如人意
“創辦‘孟母堂’,最初是從教育自己的孩子開始的。”給孩子們上完課,瘦小的何海輪老師——廣州“孟母堂”的創辦者與記者攀談起來。
何海輪的女兒也曾經上過半年左右的幼兒園。可上學后的女兒“變”了:經常怪里怪氣地扭屁股,嘴里動輒冒出幾句帶著臟字的口頭禪,還總是靜不下心來。了解到幼兒園老師經常教迪斯科舞蹈,播放《貓和老鼠》等動畫片,何海輪很是吃驚。
“養不教,父之過”,何海輪決定自己負責女兒的學齡前教育。早就迷上國學的他,開始在家教女兒讀經。一段時間之后,效果開始顯現:女兒嘴里的臟話沒了,對人有禮貌了,開始愛上了書本……一傳十,十傳百,陸續有家長將孩子寄養到何海輪這里,資助一些生活費、房租費、水電費,請他代為照看并教授自己的孩子,擁有16名學生的“孟母堂”漸漸成型。
“體制內的教育不盡如人意,只能從體制外想辦法”,這是讓孩子放棄幼兒園,就讀“孟母堂”的家長們共同的想法。一個月前剛剛將4歲的孩子送到這里的程云楓對記者感嘆道,國學經典和傳統禮儀,對孩子成長的好處太多了,最好是早學,多學。遺憾的是,正規教育機構缺乏專門的國學教育。
何海輪認為,《孝經》等傳統國學精華是立身之根,所謂“不知禮,無以立;不知孝,無以為人”,而這些,恰恰是當下學校教育中最缺乏的,“對技術的教育太多,對人本的教育太少。”
【爭議焦點】“孟母堂”是否屬家庭教育
“孟母堂”為什么被叫停?
“主要是因為‘孟母堂’沒有申請取得辦學許可證,沒有到相關機關登記,程序上不符合規定。”增城市社會力量辦學辦公室主任廖土榕解釋說,從其全日制教學、課程固定、張貼宣傳榜、聘請教師等特征來看,“孟母堂”應定性為辦學。按照《民辦教育促進法》、《民辦教育促進法實施條例》及《廣州市幼兒教育管理規定》等法律法規,舉辦學前教育,必須經過縣以上人民政府批準,應備齊包括學校章程、組成人員、資產證明、教師人員資格等一系列材料,獲得教育部門或工商部門出具的相關證照才能開展,否則屬于違規擅自辦學,依法應當取締。
“‘孟母堂’既沒有獲得批準,也不具備法律規定的辦學基本條件”,廖土榕介紹說,按照現行規定,如要辦幼兒園,必須是200人以上的規模,平均每個幼兒要保證室內8平方米、戶外4平方米的空間,還附帶周邊安保、環境、規劃等一系列要求;若要建培訓中心,則首先得過消防關,面積還得達300平方米,“開展國學教育,不是壞事,但一定要依法取得相關資質和許可。”
對此,何海輪一再強調,“孟母堂”絕非辦學機構,只是一個擁有16名孩子的“大家庭”。這些孩子的父母大多是他的親戚或朋友,或是崇尚國學的志同道合者,有些家長也在“孟母堂”從事教學和服務工作,“相當于我們這么多家長,一起在家里教我們的孩子,從性質上看,屬于家庭教育。”
【專家建議】為民間國學教育定制專門規定
根據教育部門的決定,如果“孟母堂”不能在4月30日前停止一切教學活動,他們將采取強制性的取締措施;而何海輪表示,將在這段時間內提請行政復議,“我相信,經過認真的了解和溝通,我們能獲得教育部門的許可和支持。”
對于雙方的分歧,華南師范大學幼兒教育學教授袁愛玲表示,現代教育的發展,有很多科學理論作支撐。即使是家庭教育,也應遵循教育規律和科學,不能僅憑家長的熱情進行。我們幼兒園里的教材和課程,也是經過許多專家研究,多年實踐摸索制定的。“國學的缺失,確實造成了人文精神的斷層,但不能就此否定甚至完全替代其他方面的學習。比如游戲,對幼兒的人格成長有獨到的作用。”
中山大學公共政策學教授郭巍青認為,“孟母堂”多次遭遇叫停,從深層次反映了傳統國學教育的現代之困。傳統國學和禮儀,主要是通過家庭、私塾等民間手段代代傳承。但現代教育是專業化、規范化的教育,課程設置、教育機構的資質等都必須符合相關標準。
這種困境并不是無法解決。郭巍青認為,一方面,新興的“孟母堂”確實有待完善;但更重要的是,教育制度也要根據實際情況不斷創新和改革,實現多元化教育。民間國學教育紛紛出現,就證明正規教育體制還不能讓家長滿意,“要么將國學教育納入正規教育的范疇,要么專門為民間國學教育機構量身定制專門的規定。”
袁愛玲也認為,既然“孟母堂”這一新興事物出現了,就不能用老的行政手段簡單取締了之,而應當積極研究,爭取實現其與現代教育的契合。 (賀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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