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這是一份深埋在心底11年的感情,它讓我們再一次見證了母愛的偉大。作為在海外的留學生們,我們沒有理由部刻苦、沒有理由不努力,因為有這樣一份感情在支撐與期待著你,讓你永遠溫暖……
1995年3月,我將出國材料遞交到德國大使館的時間已近半年,按說如果沒有被拒簽的話,簽證也該下來了。我心中在期盼著不被拒簽,卻又懼怕收到簽證通過的通知。
母親患有很嚴重的心臟病,已經8年,她孱弱的心臟隨時都會停下來。出國手續就在這遲疑、向往、期待、矛盾的情緒中一步步地辦理著。
正好6個月,我的簽證下來了。定好了出發的日子,計算好時間,我要先坐火車到北京去德國大使館取簽證,然后直接從北京飛往德國。開往北京的火車在下午發車,吃過餃子后,大姐夫找來了面包車送我去火車站。母親坐在我的身邊,父親看了我一眼,不無擔憂。
母親在流淚,我也是。
在德國期間,我每周給家里打一次電話,每次通話金額5馬克,說不了幾句話,只為聽聽聲音,互報平安。
轉眼已是1996年,我到德國整一年,常規的通話中,大姐告訴我母親病危,剛剛搶救過來,后續情況會怎樣誰也無法預料。我要回國,父親對我說,我們能照顧好你媽,你媽能挺過來。父親沒錯,母親真的挺過來了,能在打電話時很吃力地說:我沒事,別回來。我說,媽,我很想你。母親說,堅持。這是母親逐漸恢復語言能力后與我的第一次對話,兩句,八個字。拿著聽筒,我淚雨滂沱。
當夜,醉。暈倒在衛生間,頭撞在洗手盆邊緣,腫起一個大包,不覺疼。
心中卻苦,母親心中也一樣吧。
轉眼到了1997年,臨近春節的時候,我想,應該回家看看我的母親了。1月27日,我從法蘭克福飛到北京。晚上聊天,二姐在對我說話,具體都說了些什么,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最后的那句:“你看咱媽是那么愛咱們,如果有一天……”后面的話聽到了,卻沒有感覺到,我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一瞬間,我感覺頭變得很大,耳朵在嗡嗡地響著,又聽到三姐夫說了一句:想哭就哭出來吧,別憋著。可是我一滴淚也流不出來,只感覺到胸口被沉重地壓抑著,我想說話,又不知道說什么,我明明知道發生了什么,又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大腦一片空白。
母親永遠地離去了,后來我才知道。1月18日,當我在德國享受著朋友們為我祝賀生日的快樂時,母親的葬禮正在舉行……
我出國留學臨出發在火車站回頭看母親的瞬間回眸,真的成為了最后的定格。
1997年1月,知道我要回家探親,我還是生龍活虎,母親安然了。那一直堅持的心、執著的生命在清晨的酣睡中平靜了。
11年過去了,我的心中一直很苦,這不可逆的遺憾,在有了自己的兒子之后顯得愈發重了。也正是因為有了自己的孩子,也為人父母了,才突然意識到,其實,母親的心一樣的苦,那種對兒女的牽掛,對兒女的思念,對兒女的期待……又何嘗放下過一刻啊。
11年過去了,今天才寫下這些相對完整的文字,只因在年近不惑之際,心情有了些許的平和,能平靜地記錄下來而手不再顫抖。年輕不是錯,后悔嗎?時過境遷,也談不到后悔了,畢竟,如今我已經有了一雙能夠經歷風雨的翅膀。如果現在重新選擇,我依然如當初一樣。當結果依然如故時,我的心一樣會痛許多年。但是我懂得了,母親的心更苦,因為她比兒女更能預見到結果卻能泰然自若毫不動搖,淚,只流在心里。
母親偉大,兒渺小。(沙永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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