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父母為生計和未來疲于奔忙,他們缺少關愛的心靈充滿著無人引導的城市夢想,但是現實一再摧殘著他們的生存與未來……
“新生代農民工以及城市里長大的農民工子女,與他們的父輩相比,一是更渴望留在城市,二是有著強烈的追求平等意識。如果他們遇上生存困境、外部誘惑等,就會導致其中一部分人最終走向犯罪”
每天,他們都生活在廣州這座大城市里,但他們的生活卻不被廣州人所熟悉。
他們中的很多人是長大了才來到廣州的,還要經常在老家和廣州間輾轉奔波;
他們差不多都沒念過幼兒園、公立學校,很多都過早輟學或成了失學兒童;
他們的家安在城中村、出租屋,周圍都是操著各種口音的陌生人,忙于生計的父母成日早出晚歸,難得見上一面……
他們,就是這座城市中特殊的一群———農民工子女。
因為環境、家庭、經濟、戶口等各自不同的原因,他們被疏于照顧、缺少關愛,丟掉了健康成長的童年。他們被這個城市有意無意地傷害,也有意無意地傷害著這個城市。
近幾年,關于農民工子女犯罪、遭遇意外的各種報道屢見報端,而引發了社會巨大關注的失學兒童黃小明(化名)玩耍時拋落磚頭砸死女嬰一事,將這種關注推向了一個高潮。
昨天,羊城晚報記者兵分幾路,回訪了近年幾件頗具代表性的農民工子女的傷害或被傷害事件,其間問題,值得整個社會重視。
獨子溺亡
【2009年4月19日,9歲的黃志棚在花都區獅嶺鎮前進村附近的一塊草莓地里和小朋友玩耍時,不慎掉入蓄水坑溺亡。這是一塊約10畝左右的耕地,距黃志棚就讀的小學不到200米。附近的皮具廠工人回憶,幾年前這里就有人承包土地種草莓,大約一周前,草莓基本賣光,承包者撤場。廢棄后的草莓地一如往年,成了附近外來工子女的樂園:孩子們熱衷采摘剩下的小草莓品嘗。】
黃建軍和王細妹現在每天都會走過那一片草莓地,事情已經過去3天,孩子的音容笑貌卻一直揮之不去。
兩天來,黃建軍奔波在工廠與花都區獅嶺鎮蘇屋村村委會之間:“孩子死了,總要有人給個說法吧?”他向村里開出“草莓地的主人至少賠9萬”的價碼,不過又認為數字并不重要,只是希望能逼責任人出來面對此事。
蘇屋村中間一棟六層民房的第四層有黃建軍的家,僅六七平方米的空間里,有房間有廁所有廚房。兒子的意外身亡,是對兩夫婦最大的打擊。9年來,他們幾乎把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在孩子身上,“希望他能做個城里人,讀好書,不要像我們一樣只能做粗活”。然而,黃建軍對現實的“殘酷”也有著清醒的認識,“其實我們拿不到戶口,不可能像城里人一樣享受各種福利,上公立學校的贊助費我們都交不起”。
黃志棚生前就讀于蘇屋村的私立學校華豐小學,800多名學生幾乎是清一色的外來工子弟。黃建軍和王細妹一直希望孩子可以讀上比較好的公立學校,所以兩夫婦一直努力賺錢,“幾乎能加的班都會去加”,他們想讓孩子有更好地立足城市的條件。不過現在,他們沒有夢想了。
點評:律師認為,黃志棚的溺亡父母應負監護不力的責任。律師還認為,如果這個水坑是人工挖的,挖坑者應負主要賠償責任;如果不是人為開挖的,土地的所有者應承擔賠償責任……但其實有一點律師忽視了,那就是黃志棚的生存環境,也是絕對不容忽視的“殺手”。
幼童火殤
【2009年1月14日,位于番禺區南浦大橋右側的一間士多發生了一起不大的火災———火很快被撲滅,甚至都沒有波及共用一堵薄墻的隔壁小吃店。起火時,士多的大卷簾門落閘緊鎖,顯示當時并未營業。消防人員清理火場時,卻意外地在店內閣樓上發現了兩具小童尸體。那是兩個只有3歲、5歲的孩子,被外出的父母鎖在店中,意外發生時逃生無門。】
這起慘劇的發生地———番禺區洛浦街沿沙路自編28號,現在大門緊鎖,鋼制的卷簾門上醒目地貼著一張白紙,寫著“招租”兩個大字。
火災中,這棟出租屋的水、電線路都被燒壞了,房東只好翻新了房子,以前的租客都搬走了,現在正在尋找新客接盤。隔壁士多的老板娘告訴記者,因為大家都是租住在這里開店、打工的,彼此之間的情況也不熟悉,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對夫婦的名字,只知道是廣西來的,“事情發生后,我只見到男的回來過,因為房東要裝修房子,喊他回來搬東西”。
街坊們都還記得這對夫妻的感情不好,女的很勤快、很愛孩子,男的什么事也不做,就愛打麻將、打牌、去網吧,兩個人經常吵鬧著要離婚。事發當天,女的去上班,男的跑出去玩,走之前把孩子鎖在了店里,結果釀成慘禍。
點評:一場小火災因何釀成一場家庭慘劇?根源在于父母對未成年人的監管不力。根據《未成年人保護法》第十六條規定:父母因外出務工或者其他原因不能履行對未成年人監護職責的,應當委托有監護能力的其他成年人代為監護。但在實際生活中,很多父母都輕率地將年紀很小的孩子單獨留在家中,這種情況在外來務工人員中尤為突出。由于生活、經濟壓力大,更多時候,這些為人父母者并不是不想照顧,而是實在無力照顧好自己的孩子。
少年弒母
【2007年6月12日,住在三元里礦泉街向陽大街六巷某出租屋內的16歲少年王X濤,在精心策劃一個月后,趁只有母親在家的機會,冷靜地揮刀砍死母親;待父親返家后,又砍傷父親。8個小時后,他被警方抓獲。這個狠心少年說,他并不后悔,而是得到了解脫。】
三元里,著名的城中村,有多不勝數的出租屋,大量的農民工家庭在此租住。2007年,王建軍一家三口也租住其間。當年的悲劇發生后,王建軍就搬離了這個傷心地,記者上門得知,房東重新裝修了他們住過的房子,現在這里已經有了新租客。
距離王建軍住處不到10米遠的巷子里,有一家士多,開了很多年,老板周先生還清楚地記得那個少年:“雖然沉默寡言,但他很聽話的,父母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周先生回憶,王建軍夫妻干活很辛苦,全部精力都在“揾食”上,很少有時間關心兒子,估計兩代之間缺乏溝通。
王建軍一家當年在三元里賣燒烤,晚上8時開檔,凌晨3時30分收檔,日復一日,王×濤對父母的殺意也就在這樣日復一日的重復與繁瑣中累積起來。他把自己的夢想不能實現,歸咎于父母的羈絆,是父親母親讓他失去了生活的自由。
王×濤小時候在農村和奶奶一起生活,小學三年級時父母把他接到廣州,由于學習、生活不適應,一年后被送回老家。2005年王×濤再次被父母接到廣州后,便一直沒有上學,成為一名失學少年,繼而成為了殺母砍父的“冷血殺手”。
點評:專家認為二元對立的城鄉關系,是造成這起悲劇的根源。在廣州,王×濤得不到認同,也沒人關心他的成長。在廣州、在中國,問題少年一般不引人注目,而他們的內心想法又非常強烈。只有加強理解和溝通,才能化解矛盾,只有家人的關愛,才能消弭內心的瘋狂。 本報記者 黃麗娜 魏新穎 李春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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