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田雨有了自己的房子。原本,她想買個三居室,但從3年前開始看房到現在,袋中的人民幣沒漲多少,飛漲的房價卻不斷壓縮著他們的三居室計劃——直到現在的一居室45平方米。
2007年年初,眼看房價已經過萬元,田雨已經不打算買房了。有天周末,和老公到住處附近的一個樓盤邊散步,發現這里的房價在短短3個月內上漲了3000元。小區的旁邊,三四家中介公司一字排開,業務員很熱情,馬上圍上來問“什么地方能幫到您”,田雨只好不情愿地留下了一個不太常用的聯系方式。
回到他們在深圳已經搬了第6次的家——小區建于上世紀90年代初期,塞滿了大量無處停放的私家車,每天早上小區保安要費力地用手推動車輛才能讓小區來往人車通過。更痛苦的是,每個月他們家的水費賬單都高得嚇人——無論何時打開水龍頭,都有洪水一樣混黃的水流傾泄不止,足足要放掉5大桶水才能見著稍許清潔的自來水。有一次,因為不小心喝多了這樣的水,田雨躺到了醫院的病床上。
就是這樣的房子,他們又接到了房東的最后通牒:因為房價大漲,房東決定賣掉,希望田雨能限期騰房。她跟房東央求,能不能稍微提高點房租?房東回答得很干脆,“我這個房子現在能賣到每平方米9000元以上,你說我是租給你劃算還是賣掉劃算?”
第二天,心里狂罵房東及房價的田雨一上班就開始電話、網絡到處找房,沒想到所到之處都是“漲聲一片”。一處就在公司附近地鐵口邊的20余平方米的單房,原來租金才900元每月,現在漲到了1500元,梅林片區上漲300元,皇崗片區上漲500元……
中午,田雨的同學在電話中發牢騷說,早上離開住宅樓時,房東竟然在大門貼了一個漲價通知,要求租戶自行結算房租,單房上調20%,三房上調15%,依次類推。最后一句話更是氣人:如有不愿意遵照此規定者,請限期搬離!
半個月后,距離房東要求的搬離日越來越近,田小姐想起了那天看過的那個樓盤。“干脆買下來吧,沒招了,反正還能漲。”
幾天后,田雨連看房、下定金到簽合同,只用了半小時。為此付出的代價是,巨額首付和未來20年每個月都要還的月供。“買棵白菜也不過如此啊!”田雨買完房后直拍腦門。
深圳進入全民炒房時代?
田雨買房正值2007年5月底,整個深圳的房價也是一個漲字了得。田雨的同學陳倩剛在深圳華僑城附近買了房,“是二手房,150平方米,花了350多萬元,剛買才1個月,就有人打電話問380萬元賣不賣”。
6月底,深圳福田區歡樂谷附近一個叫“純水岸”的樓盤價格達到了巔峰,這里賣出了一套7300多萬元的別墅,每平方米價格高達14萬元。
實際上,深圳居民在2005年以前,還對投資買房心懷戒心。那時候深圳人都認為買房子不一定能賺錢,有香港的房價大起大伏的例子,深圳人比較排斥炒房。在田雨買房的那個樓盤,有人當時的買價每平方米只有6000元。
深圳市社會科學院公布的《深圳藍皮書:中國深圳發展報告(2007)》稱,2006年置業者中超過30%的人在取得產權證后半年內轉手。觀瀾高爾夫2006年年底推出的160多套別墅開盤,近千萬元一套的豪宅每兩三分鐘成交一套。
2007年,房價更如脫韁的野馬般持續上揚。到今年7月,中心區福田崗廈附近的一套1994年建成的二手房,均價也賣到了1.3萬元。而在關外,龍崗中心區剛剛開盤沒幾個月的龍城華府,價格已經攀升到了1萬元。
要不是為了辦理房產證,田雨可能永遠也不會踏進深圳市建藝大廈。那天她一早進去,發現里面像集市一樣熱鬧。“都是幾百萬元、上千萬元的房子在成交啊,從大廳到每個窗口都擠滿了人,填寫單子的柜臺上放置的單子和筆像被搶劫過一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乏炒房者。
深圳房屋中介經紀人小樂告訴本報記者,他所在的地產中介分部,不足10人,小小的一個門面房,月租金高達4萬元,“在市場上走量只能維持個日常平衡開支,大部分收入還是要靠自己主動出擊炒單,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房源。我們這個小團隊就是靠英姐照顧,才有飯吃。”
所謂英姐,指的是一個年齡不超過30歲卻在深圳市福田區濱河路上一個著名的高檔樓盤擁有50套房產的年輕女子。只要有人來找房子,小樂他們馬上給英姐打電話。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快一年了,英姐手中的房子也賣掉了快一半,小樂他們的錢包也因此鼓了起來。“我們都是靠英姐吃飯的,現在只要她一來我們這里,我們對待她比對待自己的娘親還尊敬。”
而另一批人更絕對。他們有一套自有房屋,等這套房子漲到遠高于原價幾倍時,他們選擇了賣出。跟田雨一起買房的一位鄰居,房子買到手后的第三個月,就有中介來電話想買房。
“你的房子是43萬元買的吧,我可以給你53萬元。”第二天,還是這個中介打來電話:“買家已經到樓下了,給他看看吧,只要看一眼,馬上把53萬元付給你。”見勸說不成,中介開始曉以利害:“你到深圳是來干什么的?不就是為了賺錢嗎?現在有大錢給你賺,你就賣了吧!”
深圳世華地產有一項調查顯示,在回答購房動機時,有15%的人選擇“自住”,15%的人選擇“投資”,余下的70%則選擇“投資兼自住”。有的樓盤顯示炒家比例高達70%。
田雨有一句話很經典:除了一些來深圳確實有自住需求的人以外,在一定意義上說,深圳正在進入全民炒房時代,人人都是炒家。
房地產中介的日子
一定意義上說,房地產的巨大升值空間賦予了其特殊的商品屬性,成了現階段人們的重要投資手段。國信證券經濟研究所最新一期的調查報告指出,投資房地產有其長期確定性因素,比如本幣升值、城市化、消費升級、流動性泛濫下的資產升值和保值等。
房子成為投資品,在更多的人看來更像是一個正在鋪開的戰場,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在深圳有遍地開花的房地產中介公司。
中介經紀人小樂告訴記者說,過了年底,他打算到北京去發展。在他看來,深圳的中介市場已經很成熟了,而北京的中介市場正在向深圳看齊,“我到那里是人才了”。
想離開深圳的,還包括其他中介經紀人。劉強在深圳的房地產中介機構摸爬滾打了數年,積累了一些財富,利用工作之便,他還買下了位于關外的一套大戶型,當時只花了20萬元,現在已經漲到了100多萬元。就在記者發稿前夕,劉強賣掉了房子,回到了家鄉湖南創業。
更多的地產經紀人則保持高度熱情的工作狀態奮戰在第一線。小艷來自甘肅,每天早上9點準時到達辦公室接待客戶,穿梭在深圳的大街小巷,一天帶客戶看房10套以上。
深圳街頭,看到身穿白襯衣、西服褲的人,手拿入門卡、帶著身穿便裝的人一邊走一邊介紹,十有八九就是房產中介。他們對自己周邊的小區樓盤了如指掌,甚至進門后對保安該說什么話、怎么應對都有一套固定的模式。
小艷每天要開兩次會。晨會是必不可少的;華燈初上,他們還要開另外一個會,坐下來分析當天遇到的問題和客戶的具體情況。
有時候,公司還會教給小艷一些技巧:客戶看了房子有點動心想買的時候,一定要趁熱打鐵,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找理由讓他趕緊簽合同,只要一簽合同,一切就搞定了。
還有,第一次跟客戶談的時候應該怎么入手,對不同的客戶應該有什么樣的問話和回答方式。剛來地產公司的時候,小艷還被安排打了整整一個月的電話,就是不斷地跟對方講,又有一個房子出來了,怎么怎么好之類。
早上和晚上的會議,他們都會在一個分公司經理的帶領下,大聲背誦自己公司的口號,一般都是勵志類的話。然后接受領導訓話,墻上隨時張貼著工作進度表,簽單與否一目了然。
小艷原來曾經參加過傳銷的培訓,在房產經紀公司,小艷說,好像找到了當時傳銷的影子。“我只要每個月拉一個單子,這個月就能收入至少上萬元的傭金,如果每個月能有幾個單子,收入真的不錯。”
她隨時隨地都要保持工作狀態,不能有絲毫的疏忽,還要永遠保持笑意。有時候為了一套房子,要反復跟客戶打上百個電話,反復說明,還要忍受客戶的怨氣。小艷說,有時候回家一閉上眼睛,夢見自己還在帶客戶看房子。
干中介沒兩年,小艷在老板的提攜下,在老板朋友的樓盤,低價買到了一套40平方米的小戶型,“一個念過大學的朋友,到現在還沒買上房子呢。就沖這一點,我現在就不能跳槽”。
不止一次,小艷跟記者說,等賺到她心目中的那筆錢后,她就賣掉房子,回內地好好過日子去。(劉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