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在北京酒仙橋住了半個世紀的老賈和往常一樣,帶上茶缸搬了馬扎到家門口的老槐樹下乘涼。幾位老街坊碰面后,談論的主題仍是4年前開始進入他們生活的“拆遷”。
“如果單是拆遷,我們舉雙手贊成;但開發商制定的方案我們實在接受不了。”幾天前,酒仙橋地區就拆遷問題進行了民主投票,老賈投了反對票。
“我一輩子的積蓄還不到3萬塊。以后回遷,自己還得掏十幾萬換一套75平米的一居室,哪里有那么多錢。”
今年65歲的老賈,是原華北無線電器材聯合廠的退休職工。現在,他每月拿1200多元的退休工資。在“低工資、低消費、高積累”的計劃經濟時代,老賈41.71元的工資就拿了13年。“那時候,幾十年不漲工資,后來廠子效益也不好,就提前退休了。退休前,我就沒拿過100塊以上的工資。”老賈的兩個孩子,先后下崗,吃了4年低保,后在一家私人機械零件加工廠打工,每月工資1000元左右,也就夠基本生活開銷。
老賈一家上下9口現在擠在酒仙橋六街坊六號樓里。這是一個建于上世紀50年代的筒子樓。老賈告訴記者,他們一家目前的居住面積大約30平米,算上公攤面積,也就40多平米,和其他兩戶人家共用廚房和衛生間。由于房屋的產權是原單位的,按照目前的拆遷方案,老賈首先得以1560元的單價把這40多平米買下來,然后以1平米換1平米的方式,取得新的回遷房。新房的超出面積,以4100元/平米的價格購買。而不久前公布的這個價格還是3850元/平米。老賈說他不知道提價的具體原因。
“以后分給我們的新房是75平米,這還是建筑面積。扣除公攤,實際使用面積也就兩間房,比現在還少,我們祖孫三代,根本沒法住;而且我們要為此付出十幾萬,還得在外面漂幾年,實在是劃不來。”
如果不選擇回遷,老賈可以獲得一次性貨幣補償,每平米7600元。“現在北京的房價那么高,酒仙橋這里的二手房都過萬了,我拿了二三十萬的貨幣補償,上哪兒買房去啊!”老賈無奈地說。
讓老賈皺眉頭的還不僅于此。如何解決拆遷戶的周轉安置問題?原先,開發商電控陽光給居民們開出的拆遷周轉費是每戶5000元。現在,這一價碼提高到了2萬元至3.5萬元,但老賈仍然無法接受。他說:“現在到外面租房,兩居室的房子一個月就得2000元。2萬塊錢只夠10個月的,10個月后,我們就能回遷嗎?”按照電控陽光的說法,回遷是在動工后3年左右。而本次拆遷,開發商并沒有為居民安排周轉房。
“現在雖然房子次點兒,但我們還能勉強湊合。但這樣的拆遷方案,不僅沒有改善我們的居住條件,反而給我們造成了無法承受的負擔。”老賈的語氣有幾分激動。
何況,能不能回來,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房子的質量怎么樣,都是未知數。老賈擔心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承諾最后成為空頭支票。
和老賈不同的是,住在二街坊平房區的王大媽在這次民主投票中投了贊成票。
“但我是皺著眉頭畫的圈。”按照王大媽現在的居住條件,再掏21萬,她就可以分到一套90平米的三居。
王大媽家經濟條件比老賈稍好些,親戚朋友借點,再貸點款,勉強能湊齊。王大媽一家3口現在擠在30平米的平房里,這還是50年代建的工棚改造的。
“不是我非要搬,實在是這地兒沒法住了。”王大媽指著長滿綠毛的墻說,“我們這兒線路已經全老化了,一用大燈泡就失火。廁所也是共用,五一的時候,還因為下水道堵塞發了水。還有這老破房,一到夏天,蒼蠅蚊子就滿屋子飛……”北京36度的高溫天氣,王大媽家卻連電風扇都不敢開,因為電線老化,用電的人一多保險絲就會被燒壞。
而且,王大媽還得替她23歲的兒子考慮準備個新房。“孩子大了,總不能老跟著我們倆住一塊兒。北京房價那么貴,上哪兒買去?掏21萬買個新房,咬咬牙也值當了。”
根據酒仙橋辦事處的說法,這次投票是“最后一次機會”,如果錯過了,拆遷工作可能就得擱置到2008年以后。王大媽擔心,拆遷這事兒最后要是“黃”了,他們還得窩在這平房里。(林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