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香港十月二日電 題:香港的一場“懷念張愛玲晚會”
中新社記者 關向東
過去的這個周末,香港浸會大學舉辦了一場“懷念張愛玲晚會”,為主題“張愛玲:文學、電影與舞臺”的“張愛玲周”,打上凄美句號。
是場晚會形式樸素,頗具張式“徹骨悲哀”:舞臺上,除了一掛緩緩道出“懷念之情”的背投,一架音色凄迷的黑色三角鋼琴,別無長物。
來自美國、日本、韓國、上海、臺灣,以及香港的一眾文化界人士和“張迷”,以張漸行漸遠的影像及文字為背景,一一登臺向這位華文世界的才女傾訴“半生緣私語”。他們或娓娓道出各自對張愛玲的感言,或選擇最心儀的張式文字,一字一句一揪心地朗讀,聽者則在張式語言的魔力下,沉浸在世事無常的徹骨悲情中。
李歐梵難忘的三十分鐘
哈佛大學教授李歐梵自問:“在座的還有誰見過張愛玲?我想,除了我,恐怕是沒有了。”
是日,李教授首次透露,六十年代曾在美國印第安娜大學,與張愛玲有過難忘的三十分鐘“同行”:
“那時,我還是一個學生,去美國南部的印第安娜大學參加一個文學研討會。是日,我的任務是從旅館接張女士前往一場酒會。路程原本只有十五分鐘,可是那次我們整整同行了三十分鐘。”
“校園的小徑上,張愛玲走得很慢,她有時會走到路邊的樹前,感嘆‘多么美麗的樹葉’。我問:‘您最喜歡的作品是哪一部?張答:‘當然是《傾城之戀》’。不過,張就自認可以透徹編排‘白流蘇’,那‘范柳原’卻是‘寫壞了’。”
王安憶指《郁金香》非贗品
來自上海的女作家王安憶,曾經將張愛玲的《金鎖記》改編為劇本,她以為張的作品對人世的失望是嚴肅的,有著認真的痛苦。
是晚,王安憶提及對于新發現之張愛玲作品《郁金香》的真假之爭。
她說:“小說的末尾,擁擠的電梯間里,有人在叫一個女孩子的名字,一個男主角曾經愛過的女孩的名字。”
“讀到這里,我內心確定這一定是張愛玲的小說了。只有她的筆,才能把上海嘈雜電梯間里,相干又不相干的人和事,寫得這樣凄情。”
平路對著一張照片的攬鏡傷懷
臺灣女作家、香港光華新聞文化中心主任平路,則在背投上放映了一張張愛玲母親年輕時的長發側影小照:
“當年,流行張的一部《對照記》,書中有張母的這張照片。有朋友看了,對我說:你長得很像年輕時的張母。果然,有時候竟覺得這照片比自己還像自己。曾經開玩笑影印了,拿去文學社報名,未被發現破綻,很得意。之后,或許是《對照記》不再那么流行,或許是我已經老了,沒有人再提起這個話題。有時攬鏡,對照著這張別人的照片,傷懷自己的青春,想來蠻詭異的。”
是日,平路朗讀的,是張的《童言無忌》。她想要從張氏母女的關系里,一究“張愛玲”為什么變成了“張愛玲”。
馬家輝另解胡張戀誰“騙”誰
香港城市大學中國文化中心助理主任馬家輝博士,則對于胡蘭成和張愛玲“世紀之戀”公案中,到底誰“騙”誰,很“糾纏”。
馬笑言:“我要為胡蘭成‘平反’。胡張戀的結局,或許并非通常所說因了胡的負心,可不可以說反是張‘騙’了胡?”
“胡對張最初有這樣的描述:‘我已有妻室,她并不在意。再或者我有許多女友,乃至狹妓游玩,她亦不會吃醋。她倒是愿意世上的女子都喜歡我。’”
“可是,有那么一天,在南京的一條狹巷里,張卻逼了胡要選擇:‘你說最好的東西是不可以選擇的,我完全懂得。但這件事還是要請你選擇,說我無理也罷。’哎呀,這到底是誰騙了誰呢?只因這叫作愛情。”
馬朗讀了一段兩人分手后,張致胡的一封信:“那天船開時,你回岸上去了,我一人雨中撐了傘在船舷邊,對著滔滔黃浪,佇立涕泣良久。”
對于這樣的悲情,馬的解讀是:我以為張之泣,不是為了失去胡蘭成,而是為了失去一個熟悉的、理性的自己。
張愛玲研究專家、上海華東師大中文系教授陳子善,則用張愛玲《傳奇》再版序言中的一段話,結束了是晚的追思:現在還是清如水、明如鏡的秋天,我應當是快樂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