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瓦爾之死
《中國新聞周刊》記者:曹然 陳佳琳
發于2024.10.28總第1161期《中國新聞周刊》雜志
一名巴勒斯坦青年潛回以色列,看到祖輩的家園和清真寺都變為廢墟。他來到圣地阿克薩清真寺,面對已被焚毀的薩拉丁講壇,渾身發抖,想到七百年前阿拉伯英雄薩拉丁擊敗十字軍,進入耶路撒冷的豐功偉業,不由得發出感慨:“這個時代,薩拉丁何在?”
這是葉海亞·辛瓦爾在自傳體小說中描寫的故事。
當地時間2024年10月16日,在以“阿克薩洪水”之名向以色列發動襲擊一年后,一名巴勒斯坦伊斯蘭抵抗運動(哈馬斯)武裝人員在加沙地帶南部城市拉法的廢墟中被以色列軍隊殺死。他最后的留影,是在重傷之下舉起木棍,砸向以軍的無人機。一天后,經DNA比對,以色列方面確認:這名渾身傷痕、頭部中彈的死者,就是辛瓦爾。
死亡前,61歲的辛瓦爾是加沙地帶哈馬斯武裝的最高負責人,也是被以色列和美國通緝的“十惡不赦的恐怖分子”。三個月前,他剛剛接替被以色列刺殺遇難的哈尼亞,出任哈馬斯最高領導職務政治局主席。
法新社10月21日援引哈馬斯消息人士的話稱,在明年3月舉行領導層選舉之前,哈馬斯暫不會選舉辛瓦爾的繼任者,位于卡塔爾的一個五人委員會將暫時承擔領導職責。委員會由5人組成,既包括辛瓦爾的親密戰友哈利勒·哈亞,也包括和辛瓦爾關系不睦的海外領導人哈立德·邁沙阿勒。
以軍的“意外收獲”
根據《以色列時報》等媒體的描述,疑似辛瓦爾之死的這場戰斗,并非以色列國防軍最新的“斬首行動”,而是以軍在加沙地帶最南部的城市拉法攻擊哈馬斯武裝人員時的意外收獲。
10月16日上午10時左右,在拉法西部,哈馬斯武裝拉法旅活躍的特爾蘇丹街區,一名以軍士兵注意到有可疑人員進出建筑物。該營指揮官隨即命令部隊向該建筑開火接近。下午3時左右,以軍無人機觀測到三個身影離開了建筑,其中兩人試圖為另一人開路。以軍旋即開火,三人分散,最后一人獨自沖進了一棟大樓。
對該建筑進行火力覆蓋后,一個步兵排奉命前往搜查。這名落單的武裝人員躲在二樓,扔下兩枚手榴彈,逼退了以軍。隨后,一架無人機飛進了大樓,看到一名手臂受傷、半躺在沙發里的男子。發現無人機后,他盡力撿起木棍,向無人機砸去,但并未命中。稍后,多發坦克炮彈落在了這棟樓上。第二天早上,搜查現場的以軍士兵們才發現,這名死者看起來和辛瓦爾很像。
辛瓦爾為何會帶著兩名隨從,突然出現在拉法的地面建筑中,目前依然是個謎。過去一年,以色列官方往往聲稱辛瓦爾“和人質躲在一處”,或者利用巴勒斯坦平民作為人盾。值得注意的是,在確認辛瓦爾死亡后的第一時間,以色列總理辦公室就特別向人質家屬表示,行動地點附近沒有人質的蹤跡。
分析人士一般認為,一年前加沙危機剛剛爆發時,辛瓦爾的地下總部位于他的出生地汗尤尼斯。后來,隨著以色列國防軍逼近,他可能轉移到了更南部的拉法的某處地下隧道中。特爾蘇丹街區是哈馬斯武裝重兵把守之地,以軍一直對這里有所懷疑,但多次行動未能捕獲到辛瓦爾的蹤跡。
相比公開行動的哈馬斯前領導人哈尼亞,辛瓦爾有極強的保密意識。他不使用電子通信設備,也很少與外界直接接觸。《紐約客》曾援引參與人質談判的人員的消息稱,辛瓦爾只將字條和口頭信息交給可以信賴的信使,信使再將相關信息傳遞給其他哈馬斯領導人。人質談判之所以耗時很久,就是因為這樣的信息“通常需要好幾天才能到達哈馬斯談判人員的手中”。
迄今為止,以軍尚未確認辛瓦爾及其助手在拉法藏身的隧道。事實上,今年7月以軍“斬首”辛瓦爾的副手戴夫,就不是通過攻擊隧道,而是抓住了戴夫離開隧道去和其他指揮官碰面的時機。當時的分析認為,戴夫之所以要親自冒險回到地面,可能是因為他的健康出現問題,也可能是因為隧道網絡遭到以軍的破壞,使戴夫等人難以在地下繼續指揮。不過,以軍對戴夫的“斬首”并未得到哈馬斯方面的確認,有信息顯示他可能依然活躍。
那么,辛瓦爾又是因為什么,離開了目前可能還算安全的地下?或許,以色列軍隊的攻擊已經接近或波及他原本的藏身地。以色列媒體報道稱,以軍近期占領并搜查了拉法的一個地下隧道網絡,在多名人質遇害的一條隧道附近,發現了一間可能供哈馬斯高級成員使用的地下室。在此提取的DNA中,有部分屬于辛瓦爾。雖然這可能不是他在拉法的住處,但顯然意味著以軍已經非常接近目標。
此外,可以確認的是,雖然哈馬斯的武裝力量遠未被“消滅”,但活躍在拉法及周邊的多個營級戰斗群都已失去蹤影或轉移到其他地區作戰。這或許意味著,如果辛瓦爾不離開隧道,他可能會失去對部隊的掌控。當然,這只是一些可能性。對于這位獨斷、神秘的武裝力量指揮官來說,他的行動目的,很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在辛瓦爾被打死的兩天后,以色列國防軍10月18日宣布,當天上午,以軍又在距離辛瓦爾死亡地點200米的地方打死了哈馬斯“特爾蘇丹”營指揮官哈茂德·哈姆丹。以方稱,過去幾個月,哈姆丹的主要職責之一,就是保衛辛瓦爾。
和哈尼亞“不是同樣的人”
今年8月6日,辛瓦爾剛剛出任哈馬斯政治局主席。此前一周,他的前任哈尼亞在伊朗首都德黑蘭遭以色列“定點清除”。
當時,以色列《國土報》引述哈馬斯消息人士的話說,任命辛瓦爾是哈馬斯高層對加沙現有領導層投下了“信任票”。但在其他政治力量眼中,象征哈馬斯內部強硬、暴力一面的辛瓦爾,和哈尼亞并不是同樣的人。
7月31日哈尼亞遇難后,巴勒斯坦總統阿巴斯宣布當天為哀悼日并下半旗志哀,中東阿拉伯國家乃至馬來西亞等國領導人,都對哈尼亞的去世表示哀悼和致意。而10月16日辛瓦爾疑似身亡后,阿巴斯辦公室特別澄清稱,17日舉行的巴解組織執行委員會會議沒有為辛瓦爾默哀。
這或許和兩人的分工有關:身為哈馬斯海外領袖的哈尼亞并不直接參與軍事決策,而長期領導加沙軍事部門的辛瓦爾被視為該組織大多數軍事行動和暴力活動的幕后主使。此外,不少接觸過哈尼亞的人評價他“睿智開明”,而辛瓦爾往往被描述為“獨斷專行”。
辛瓦爾與哈尼亞原本是背景相似的同齡人。辛瓦爾祖輩世代居住在馬吉代勒(Majdal,今屬以色列阿什凱隆),在20世紀40年代末的猶太復國戰爭期間被趕出家園。辛瓦爾在汗尤尼斯的難民營中長大,受到哈馬斯精神領袖亞辛的感召和提拔。20世紀80年代末被以色列逮捕前,辛瓦爾已經是哈馬斯一支內部執法小隊的負責人,專門懲戒“通敵”的巴勒斯坦人,以手段殘忍著稱。
20年以色列監獄歲月,是辛瓦爾成長的關鍵時期。他將監獄視作學習希伯來語、以色列社會心理和歷史的“學院”,廣泛閱讀以色列的書報雜志,出獄后自詡為以色列專家。他也領導囚犯斗爭,曾在獄中密謀策劃綁架以色列士兵。他創作的自傳體小說手稿被秘密帶出監獄,廣為流傳。2004年,辛瓦爾當選為哈馬斯囚犯的領導人。
在組織結構上,哈馬斯有加沙、約旦河西岸、海外機構和監獄囚犯四個“聯盟”,每個聯盟會定期選舉自己的領導人。2011年,辛瓦爾通過以色列和哈馬斯的囚犯交換重獲自由,作為英雄人物來到加沙。當時,以色列對加沙哈馬斯領導層頻繁“斬首”,進一步加速了辛瓦爾掌權的進度。
2012年,哈馬斯軍事指揮官賈巴里被以色列無人機炸死在加沙街頭,他的車上正放著長期停火協議草案。與賈巴里有過間接接觸的以色列人質談判專家葛森·巴斯金對《中國新聞周刊》透露,賈巴里當時正帶領哈馬斯和以色列進行斡旋,只是“還沒到達能簽署協議的時候”。賈巴里死后,和辛瓦爾同樣出身難民營的戴夫接替了這個職位。戴夫后來成為辛瓦爾的副手。
最終,在哈尼亞2017年出國后,辛瓦爾出任哈馬斯加沙軍事部門的最高領導人。但他相對激進、獨斷的行事風格,逐漸引起哈尼亞和哈馬斯政治局高層的不滿。
2021年,哈尼亞和哈馬斯政治局前主席邁沙阿勒試圖在內部選舉中解除辛瓦爾的加沙政治局局長職位,讓哈馬斯政治局成員尼扎爾·阿瓦達拉取而代之。但經過三輪投票后,辛瓦爾還是成功連任。此后,他開始對哈尼亞陣營進行清算,后者在加沙的大部分盟友被迫辭職。
辛瓦爾和哈尼亞的多年積怨,對哈馬斯的命運造成了嚴重影響。諸多消息源顯示,在2023年10月7日的襲擊開始前,辛瓦爾沒有和哈尼亞分享襲擊計劃的確切細節,后者直到襲擊開始前幾個小時還蒙在鼓里。路透社披露,哈尼亞等海外領導人似乎對襲擊的時間和規模感到震驚。
襲擊發生一周年之際,一位接近哈馬斯海外領導層的分析人士對《中國新聞周刊》透露,當時,哈馬斯的加沙分支和海外領導人之間存在溝通問題,哈尼亞等人無法向辛瓦爾充分傳達對地區和國際局勢的分析。“如果溝通順暢,也許哈馬斯軍事領導人(辛瓦爾)會重新考慮10月7日的決定。”
該人士還透露,去年10月7日的行動開始前,辛瓦爾和伊朗及其他抵抗組織之間也沒有進行協調。“在行動開始前夕,他們與黎巴嫩真主黨進行了溝通,但只是信息上的溝通,而不是協調。”該人士認為,自詡“最懂以色列”的辛瓦爾錯誤估計了以色列反應的強度,“當然,也有觀點認為,他是在知道以色列的反應程度的情況下發動了這次行動。這就是‘不顧一切’了”。
“一報還一報”?
辛瓦爾死了,哈馬斯喪失戰斗力了嗎?10月20日,加沙戰場的新消息再次打破了“哈馬斯已被基本消滅”的說法。當天,以色列國防軍401裝甲旅旅長埃赫桑·達克薩上校,在加沙地帶北部的一次行動中被爆炸裝置炸死。他是以色列軍隊今年陣亡的級別最高的指揮官,也是去年12月以來又一位被哈馬斯武裝人員殺死的以軍上校。
以色列總統赫爾佐格表示,達克薩之死是“整個以色列的損失”。以色列國防部長加蘭特亦贊揚達克薩為“一位大膽的指揮官和勇敢的軍官”,曾在打擊哈馬斯武裝力量拉法旅的戰斗中發揮了關鍵作用。
41歲的達克薩是以軍著名的“戰斗英雄”,最知名的戰績發生在2006年以色列入侵黎巴嫩期間的艾塔阿什沙布(Ayta ash-Sha'b)戰役。當時,以軍地面部隊畏戰不前、行動遲緩,導致傘兵部隊傷亡慘重,只有達克薩率部深入戰區救出了受傷的傘兵。此役以以軍撤退而告終,但達克薩得到了國防軍北方司令部的嘉獎。
作為來自德魯茲社區的阿拉伯少數族裔,達克薩今年6月剛剛被提拔為以軍“三大主力”之一的162師下屬王牌401裝甲旅旅長。去年10月7日以來,在以色列境內的阿拉伯人的生存、工作普遍受到更大壓力,已退出戰時內閣的反對派領導人本尼·甘茨,此番還借著達克薩之死發表聲明稱:“在我們繼續戰斗的同時,我們必須確保整個德魯茲社區都感到平等。”在此背景下,達克薩得到提拔,足見其能力與“對猶太國家的忠誠”。
10月20日身亡前,達克薩正率領401裝甲旅在加沙地帶北部城市賈巴利亞行動。10月初,該部剛剛暫停在拉法尋找辛瓦爾蹤跡的任務,和其他國防軍精銳被調集到北方。以色列官方說法是,因為有情報顯示哈馬斯武裝人員重新活躍于賈巴利亞,所以需要“展開新攻勢”。
外界則普遍認為,這是以軍執行“將軍計劃”的開端。所謂“將軍計劃”于今年9月首次披露,旨在將巴勒斯坦人從加沙地帶北部驅逐,然后對該地區實施圍困,以徹底“清理”隱藏于此的哈馬斯殘余武裝人員。
由于該計劃涉及強迫平民遷移的種族清洗,以色列官方并未正式承認。但自10月以來,401裝甲旅等部已經重新包圍了賈巴利亞及其鄰近社區,斷絕了所有外部援助及基本生活物資的出入。法新社稱,以軍的目標就是對整個賈巴利亞市實施全面圍困,直至哈馬斯武裝人員宣布投降。
活躍于該地區的哈馬斯武裝卡桑旅則表示,他們將在圍困中襲擊以色列士兵及坦克。達克薩身亡后,一段來自哈馬斯武裝人員的視頻顯示,武裝分子將兩枚以軍遺棄的航彈改裝成地雷,監視著一輛以軍梅卡瓦主戰坦克在地雷附近停下,然后遙控引爆。
伊朗媒體稱,該視頻就是哈馬斯武裝伏擊達克薩的記錄,但這一點尚未得到更多證實。可以確定的是,據《以色列時報》和《國土報》報道,在達克薩和幾位軍官一起走下坦克,前往觀察點時,一個預先埋設的爆炸裝置被引爆。達克薩當場身亡,該旅1名中校營長受重傷,另有2名軍官傷勢較輕。這是三個月內,該旅高級軍官第二次出現傷亡。今年7月,該旅1名中校營長在戰斗中負傷。
《國土報》和《以色列時報》的統計顯示,自2023年10月7日的襲擊發生以來,以色列國防軍共有6名上校軍官陣亡,包括4名旅長。6人中的4人均死于10月7日的襲擊中,只有戈蘭尼旅前線指揮部負責人巴薩特上校,是死于后續在加沙地帶的戰斗中。
去年12月12日,一隊以軍士兵在加沙老城南部的舒賈伊亞街區搜查隧道時,遭遇哈馬斯武裝人員的伏擊。巴薩特帶領多名指揮官前往協調支援,結果又遭伏擊。和巴薩特同時身亡的有8名官兵,包括1名中校和2名少校。在此番達克薩上校身亡前,巴薩特之死是哈馬斯在本輪加沙戰爭中對以軍取得的最大戰果。
隨著加沙南部拉法的戰事進入“尾聲”,以色列軍方最近一個月已多次宣稱“基本消滅”哈馬斯武裝力量。由于辛瓦爾在死前一段時間極少對外傳遞信息,外界亦懷疑哈馬斯是否還能對以軍發起攻擊行動。
對此,哈馬斯各武裝分支雖然通過發布襲擊以軍的視頻進行輿論反擊,但缺乏有信服力的標志性戰果。與此同時,黎巴嫩真主黨武裝不僅讓以軍付出較大地面傷亡,還在10月19日用無人機襲擊了內塔尼亞胡在海濱小鎮凱撒利亞的高級住宅。相比之下,屢屢被“消滅”的哈馬斯,是否真的還具備戰斗能力?
分析認為,從伏擊達克薩的情況看,卡桑旅仍能在非對稱的伏擊中取得一些成績。但和伏擊巴薩特時相比,哈馬斯各武裝分支近期發布的視頻,大多是“打了就跑”的小型伏擊,而非集結一定力量“圍點打援”。這或許是未來一個時期加沙戰場常見的景象。
“結束的開始”?
去年11月,在對加沙開始地面軍事行動之后,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表示,已指示以色列海外情報機構摩薩德“暗殺所有哈馬斯領導人,無論他們身在何處”。但在辛瓦爾死后,內塔尼亞胡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首次表示,雖然辛瓦爾之死并不是加沙戰爭的結束,但可以視為“結束的開始”,只要哈馬斯成員放下武器、交出人質,戰爭就可以結束。
哈尼亞遇刺后,以色列外交部前總司長阿隆·萊爾曾對《中國新聞周刊》指出,哈馬斯最高領導人的死亡,不足以“消滅哈馬斯”,但足以讓以色列宣布勝利。從這個角度看,這將有利于和平的實現。
萊爾進一步分析道,殺死哈馬斯最高領導人,讓內塔尼亞胡在以色列國內的政治影響力得到了提升。“對以色列公眾,特別是內塔尼亞胡的支持者來說,現政府為他們重新贏得了一種驕傲和威懾。”而此前,內塔尼亞胡最擔心的是,戰爭結束將成為以色列民眾對其追責的開始。對他來說,選擇“殺死辛瓦爾”的節點結束戰爭,有利于個人政治生命的延續。
美國總統拜登亦在對內塔尼亞胡表示“祝賀”后說:“現在是時候向前邁進了。我希望他能盡快結束戰爭。”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副總統哈里斯表示,現在是終結加沙戰爭的機會,“結束這場戰爭必須確保以色列安全、人質獲釋、結束加沙苦難,讓巴勒斯坦人享有尊嚴、安全、自由和自決的權利”。辛瓦爾這個“巨大障礙”已經消除,拜登期待與內塔尼亞胡討論如何達成交換人質和停火協議。
在過去一年的談判接觸中,哈馬斯和以色列雙方都存在阻礙和平的內部力量,而辛瓦爾從來不是一個愿意談判的人。早在2011年,在決定自身自由的那次囚犯交換中,辛瓦爾就因為持極端立場,被雙方視為“阻礙談判”的人。最后,哈以代表在他缺席的情況下完成了交易。
相比之下,如今領導哈馬斯的五人小組成員、哈馬斯政治局前主席邁沙阿勒,成為國際社會更期待的談判對象。他曾帶領哈馬斯贏得2006年的議會選舉。2017年,在將政治局領導權交給哈尼亞之前,邁沙阿勒提交了一份新憲章,接受了沿1967年邊界建立巴勒斯坦國的前景,這相當于事實上承認了以色列。
今年6月,哈馬斯高級官員哈立德·卡杜米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專訪時,亦曾談及這一觀點。他說:“鄰國之間的關系,不需要建立在相互承認的基礎上。你可以成為其他國家或實體的鄰居,你們相互之間尚未承認,但是也可以和平共處。這就是我們現在要求以色列做的。”卡杜米長期在哈馬斯外事部門任職,被視為溫和派成員。
不過,相比哈尼亞,邁沙阿勒等人對加沙軍事部門的影響力更加微弱。哈尼亞是哈馬斯加沙政權的創建者,曾是辛瓦爾的直接上司。而來自約旦河西岸中產階級家庭的邁沙阿勒,在科威特接受大學教育,長期生活在國外,只在2012年短暫訪問過加沙。而且,他和辛瓦爾公開、直接的矛盾,已持續多年。
分析認為,無論邁沙阿勒及海外領導人對外達成何種協議,都很難得到加沙軍事部門的認可。此外,“五人小組”模式還可能對哈馬斯和地區各國政府的關系產生負面影響。
伊朗德黑蘭戰略研究所(RISS)高級研究員賈法爾·哈格帕納對《中國新聞周刊》介紹,哈馬斯領導層的外交觀念差異很大,邁沙阿勒傾向于接近土耳其和卡塔爾,一向反對深化同伊朗的合作;辛瓦爾的盟友哈亞等軍事領導人則傾向于加強和伊朗的關系。在他們決出下一任最高領導人之前,哈馬斯或難得到各方的實際支持。
不過,外部聯系斷絕、外部支持減少,雖然會進一步削弱哈馬斯武裝的戰斗能力,但并不會讓抵抗者放下武器。相反,由于缺乏可靠的外部聯系,一些武裝分支可能誤判國際和地區形勢,采取更激進的報復行動。回顧20年前,哈馬斯的壯大和發展,正是在巴勒斯坦的主要政治派別放棄武裝斗爭之后。
“20年前,以色列在加沙連續‘斬首’了哈馬斯最高領導人亞辛及其繼任者蘭提西。我們已經看到了這種行動的后果:今天的哈馬斯比亞辛時代要強大得多,殺死哈馬斯所謂的‘最高領導人’并不能在事實上削弱他們。”以色列外交部前總司長萊爾對《中國新聞周刊》說。英國《衛報》更指出,以色列公布辛瓦爾死前向無人機投擲木棍的視頻片段,最終適得其反,反而塑造了一個“戰斗不息”的抵抗者形象。
伊朗常駐聯合國代表團10月17日表示,辛瓦爾之死將強化該地區的“抵抗”精神。“青年兒童將以他為榜樣,繼續走上他那條解放巴勒斯坦的道路。只要占領和侵略存在,抵抗就會持續下去。”
《中國新聞周刊》2024年第39期
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經書面授權
國際新聞精選:
- 2024年12月22日 08:53:37
- 2024年12月22日 08:46:40
- 2024年12月22日 08:46:02
- 2024年12月21日 09:24:32
- 2024年12月20日 21:49:46
- 2024年12月20日 19:52:32
- 2024年12月20日 17:01:18
- 2024年12月20日 15:47:11
- 2024年12月20日 15:09:41
- 2024年12月20日 13:49: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