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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證明:哪邊能吃飽飯,平民們就涌向哪邊
本刊記者 / 陳曉舒 (發自吉林延邊)
以圖們江為中軸,生活被劈為兩半。
載賀(音)開著拖拉機,拉著妻子趕往江邊的田地。這個32歲的男子是吉林省圖們市月晴鎮的一個農民,全家的生計都維系在這10畝水稻田上。
大江對面傳來的鮮族歌曲已經灌進了李在赫的耳朵,那是一種曾經熟悉的“與天奮斗,其樂無窮”的感覺。和30年前李在赫的父輩們一樣,天未亮,朝鮮人民公社的社員們就開始集體種地干活。
在圖們市長約60公里的邊境線上,朝鮮的廣播歌曲幾乎都能聽見。這個中國的邊境城市與朝鮮咸境北道穩城郡隔江相望——“道”相當于中國的“省”。咸境北道,也正是2009年5月25日核爆的所在地。
而李在赫所在的月晴鎮馬牌村,是距離朝鮮最近的邊境村落之一。
融合
圖們江窄的地方不過幾十米,這就是月晴鎮與朝鮮的距離。中央黨校國際戰略研究所教授張璉瑰20世紀70年代大學畢業時,曾在圖們邊防工作。
“那個時候越境很容易,一抬腳就過來。”張璉瑰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雙邊關系好時,朝鮮人和中國人一起在圖們江里游泳或滑冰。當月晴鎮放映電影時,朝鮮小孩會趟過江來觀看。
江兩岸的都是一口朝鮮語,連語音語調都沒有區別。圖們市13.5萬人,朝鮮族超過了半數;李在赫所在的月晴鎮,約80%是朝鮮族人。許多老人迄今不會說漢語。每戶人家都有朝鮮親戚,在中朝邊境出入方便時,探親是時常的,雖然他們已經落戶中國。
李在赫的祖輩和所有馬牌村人一樣,清末從朝鮮潛入中國開荒謀生。1885年,清政府劃出圖們江以北長350公里,寬20至25公里的地域為“移民專墾區”——相當于現在8個圖們市的面積,給朝鮮族移民解決居住和土地使用。直到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東北的朝鮮民族移民共有216萬人。
所以在今天的月晴鎮馬牌村,房子修葺得和對岸并無分別——藍白兩色是主色調,窗子很低,窗戶明亮而又寬敞。屋子里沒有椅子,進門席地。院子里擺放著醬缸,大醬是朝鮮族人不可或缺的食品。
20世紀50年代后期到60年代初,中蘇兩國之間的關系逐步惡化,同處社會主義陣營的朝鮮處于夾縫中,很難協調好與兩大鄰國的關系,也讓中朝關系搖擺不定。
到了60年代中期,蘇共采取措施改善和朝鮮的關系。而這影響了中朝關系,中朝兩國邊境爭端屢見不鮮,有關圖們江、鴨綠江江心島的劃分都存在爭議。
李在赫聽父輩們說,當時的中朝兩國漁民在圖們江打漁,除了盯著魚,更要注意兩邊駐防官兵的狀況。
但1959年至1961年“三年自然災害”期間,還是有中國人去了朝鮮。月晴鎮的許多老人們都是在那個時候的夜晚,趟過圖們江去朝鮮“淘金”。
“那時,朝鮮戰爭剛結束,百廢待興,急需人力,容易找到職業。”延邊大學東北亞研究所所長金強一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朝鮮戰爭之后,朝鮮人民民主共和國成立。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就使經濟得到迅速恢復。“這歸功于兩方面,朝鮮一面推進經濟建設計劃,一面獲得了許多社會主義國家的援助。”金強一說。
根據朝鮮經濟統計,1967年,該國的GNP(國民生產總值)比1953年增長8.6倍達到26億美元;人均GNP達到了218美元。
直到20世紀70年代中期,金強一在延邊的副食店買的大米都是朝鮮運進來的。
1969年7月,吉林省將原延吉縣的月晴人民公社行政區域劃歸圖們市。這個時候,李英姬(音)作為知青下鄉,從圖們市到了月晴鎮馬牌村,一呆就是10年。
這段日子里,李英姬每天都跟著大隊去地里干活。馬牌村的水稻田緊挨著朝鮮的田地,圖們江在旱期幾乎沒有水,村子里幾乎隔一段時間就有人渡江到朝鮮去生活。
《中國與朝鮮半島國家關系文件資料匯編》一書中稱,1966年到1968年,朝鮮報刊發表了一系列文章批評左傾機會主義、教條主義、大國主義,影射中國。中國一度在1968年關閉了中朝邊界的中方信道,朝方一度召回駐華大使。兩國關系處于僵持狀態。
李在赫的爺爺就在這個時候帶著家里人到了朝鮮,“爺爺是地主,在文革時期被批斗,后來就跑了。”李在赫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直到20世紀80年代初,李在赫的父母帶著他,辦了探親手續去朝鮮探望爺爺和大表哥一家人。朝鮮親戚到邊防提供近親證明,李在赫一家人可以進朝鮮呆3個月。
那時候,國內已經開始改革開放,經濟突飛猛進,GDP年均增長9.67%。李在赫在月晴鎮“頓頓有米飯”。而朝鮮的經濟在因為外國援助變少,開始下滑。李在赫的父母在朝鮮的市場上,已經很難買到花樣繁多的食品。
隨著兩國人的走動頻繁,程序也變得越來越簡單,開始有非法越境者跑到江對面。1986年,中國和朝鮮簽署《邊境地區業務協議》,規定“根據情況向對方提供非法越境者的名單和相關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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