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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衣帶水的近鄰,彼此間的距離卻又仿佛相隔萬水千山。
當春暖花開的五月,中日兩國領導人再次重逢,歷史的烽火硝煙已漸漸散去,現在最需要的是重新打開一扇窗,發現日本,了解日本。它其實并不是我們過去想像的那樣單一。大與小、靈與肉、貧與富、東與西、左與右,組成了這個矛盾的國度
大與小:彈丸小國懷大國夢
“中國算什么‘大國’啊,只不過‘大’就是了”。這句話雖出自一位研究中國文學的日本教師之口,卻反映了普通日本人近來對中國的看法。話里第二個“大(讀degai)”在日語里是個子大的意思。也就是說,中國只是面積大,人口多,算不上真正“強大”的國家。
向來對“大小”很在意的日本人,雖然擁擠在陸地面積不到38萬平方公里的小小土地上,卻有著很深的彈丸“大”國情結。
“大”帝國的破碎
已廢除的“明治憲法”正式名稱是《大日本帝國憲法》。其實“大日本帝國”并沒有被規定為日本的國號。當時的憲法原案里沒有“大”,而有制憲成員提出應按“皇室典范”案加上“大”字;反對者認為在憲法中使用“大”,有妄自尊大之嫌。最后由樞密院議長伊藤博文裁定,加上“大”。但未明確定為國號。
之后,日本的對內外公文書使用了“日本、日本國、日本帝國、大日本國、大日本帝國、帝國、Japan”等一堆名稱,直到1935年開始,才由外務省統一對外用 “大日本帝國”至戰敗。
在戰后日本政府向占領軍司令部(GHQ)提交的新憲法案,還是用的“大日本帝國”。但GHQ不予受理。等GHQ把瞞著日本人起草的憲法案日譯本遞到外相吉田茂手里時,上面只用“日本國”。
喜歡和中國比“大小”
我以前也一直以為“小日本”個子矮。身高一米八的我到了日本,最初住在日式房子里,前額總是受到門框的“阻擊”,漸成駝背。可見以前的日本人矮是真的。可是上街、乘車卻一點兒沒有鶴立雞群的感覺,我的學生,尤其是男生,有不少能與我比肩。
我的一位在音響公司工作的學生到中國留過學。當時還在開放初期,他已經看出中國的發展勢頭很快能趕上日本,就悄悄地跟我說,你們有了人口第一,四大發明,萬里長城,就留給我們日本一點兒吧,別什么都是“中國第一”。
無獨有偶,與一位在香港留過學的女學生談起中國的漆器,她很吃驚:“漆器不是只有日本才有嗎?”日本的漆器確實很精致,世界上甚至把“大漆”稱為“Japanese lacquer”。但我在漆器工廠當過8年工人,略知中國漆器歷史的久遠。我說,你去看看馬王堆出土文物吧。她囁嚅著:“怎么什么都是你們中國的呢?”后來,她干脆嫁到中國去了。
骨子深處的“小”
對“大”與“小”,日語里還有另一種用法。比如說某人“態度‘大(degai)’”,意思是驕橫高傲。如果說要把身體變“小”,意思就近似“蜷縮”。除了不舒展身體,更是要在人前顯出卑微謙遜。
總的來說,日本人生活中是討厭“大”而慣于“小”。說日本男孩子沒風度,也與此有關。女孩子含胸佝背也就算了,男的跟著學,就猥瑣了。我對日本學生們并不避諱自己不喜歡日本人(不是指一個個具體的人)。偶有膽兒大的學生問我,不喜歡日本人什么地方。我說,因為“不堂堂正正”。今年我又宣布了一條新規矩:上課可以用手機發信息,記筆記。看學生們正在驚訝,就加上一句:“條件是,要用就在桌面上堂堂正正地用,在下邊搞‘小’動作的,就請給我出去!”
日本國民不滿意政府對美國外交的“小”姿態。但是戰敗國,沒辦法。對中國,大多數成年人還是心有愧疚。尤其在中國雖是大國,但還不是強國時,日本人可以客氣一些,或者說顯得比較大度。但當中國不光是“大”,而且要真正“強大”時,日本人的嫉妒與無奈就是很難用語言表達的。其實,一月底開始的“餃子風波”就是日本人對中國的一次總爆發。
靈與肉:性開放下“坐懷不亂”
兩個十八九歲的少男少女,一起從浴室出來。男孩對女孩說:“你身子可長得真不錯了啊!”女孩子興奮地問:“真的?啊,真高興!咱們倆有多少年沒一塊兒洗澡了?”“嗯,有十多年了吧!”……
這是日本電視劇的一個場景。兩人幼時是鄰居,常在一塊兒洗澡玩耍。長大重逢,并非戀人關系,卻有了上面的一幕。我到日本二十幾年,才敢相信這種“坐懷不亂”在日本是可能的。
兩個學生,一男一女,為我打工。晚了,女孩子就到男生的單身住處過夜。據說是一夜無事。日本還有一種“雜魚寢”,就是男男女女,擠在一間榻榻米房間睡。當然是聚會喝多了之后。一般也是相安無事。
一個洗澡,一個睡覺,都與“性”有關。從中國固有的貞操觀來看,那日本人就是“性開放”了。
獨特的“恥的文化”
日本孩子接觸性信息比較早,對性的神秘感不太強。家庭成員、師生之間,也不避諱這類話題。你問日本人的初戀對象,往往告訴你是幼兒園時的某某某。
同時,日本很多父母不允許20歲以下的女孩子“外宿”,還規定了“門限”。也就是回家的時間。早的到晚七點,最晚也是十點半。
但日本女孩子大了以后,還要和爸爸一起洗澡。有些人矢口否認,其實是相當普遍的。前幾天電視里就播出專訪:女兒每天和爸爸洗澡到二十幾歲,出嫁前還是由爸爸給剃的胎毛。結婚后帶丈夫回娘家,還是要和爸爸一塊兒入浴。女婿在一旁也只好表示理解。當然,能夠成為一臺節目,也說明這種事情在日本已不常見了。
日本文化被認為是“恥的文化”,但在中國人看來,還不如說是“恬不知恥的文化”。殊不知,“恥的文化”是相對西方基督教的“原罪文化”而言的。
“淫亂”的男女混浴
去年見到境外著名中文媒體的某著名女主播。幾句話就談到日本人“淫亂”。理由之一就是“混浴”。
我初到日本,也經常在日本人面前嘲諷“混浴”。在一個學中文的社會班上,也照樣冷嘲熱諷了一頓。學生中一位我很敬重的老太太,日本有名的“歌人(和歌作家)”,下課后對我說:“馬先生,混浴并不像您想像的那樣。在那種場合,雖然都是赤裸,感受到的卻是一種開放的境界,不會有邪念的。”
我從此就對“混浴”緘口不言了。
日本人昔日除了在家里用木桶洗浴,就是到野外溫泉。那時男的穿“下帶(類似短褲)”,女的穿“湯浴著(薄浴衣)”。裸浴據說始于江戶時代,公共澡堂子也開始普及。后江戶大名松平定信發出男女混浴禁止令,實際上只限于取締“賣春”。明治時代,外國人大量進入日本,原則上就不讓“混浴”了。據說到戰后才被真正禁止。但我一位曾在占領軍中服務的親戚說,當時在東京、橫濱一帶的澡堂子還是“混浴”的。可女孩子一聽到有外國人說話就跑掉了。
現在要找真正的“混浴”,就得到深山的溫泉去。那里可能辟有“混浴區”。我就是在九州山間的露天溫泉“混”過一次。男女老少幾十個人,除了一位跟男友來的女性圍著浴巾,其余都是“裸”的。有人在池子里泡,有人坐在池旁小酌。幾個“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少女,在池邊的石頭上跳來跳去……透過蒸騰的水汽,遠處山影綽約,自然、樸素、原始、開放。至今還感到奇怪的就是當時竟無一絲“邪念”。
麻煩的“性”
中、日雖都用一個“恥”字,但含義的不重合部分很大。如果說中國人的“恥”往往限于“性”,那日本人“恥”的范圍則廣得多。現在日本女廁所里多備放水仿音器,因為即使讓同性聽到排泄聲也是“恥”;回答不上老師的問題;給朋友、上司添了麻煩等等,都使日本人感到“恥”。結婚幾十年的老太太,從來沒有叫過丈夫“您”,據說是害羞。
我在車上看到一個“癡漢(流氓)”暗中欺負女學生,上前制止。爭執起來,女孩子不出來作證,反倒抽身下車了。后來才明白,日本人覺得被當眾注目比暗中受辱更為“恥”。
在現代日本人看來,性不但是正常的,甚至是麻煩的。男女戀人、夫婦之間的“性less”甚至成為社會問題。要么男女約會,見面就進入“正題”,為的是怕話多語失,傷了和氣。而大學教室里,男女“自然”地分開坐,下了課也是各扎一堆,很少當眾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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