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魯曉夫是唯一沒有葬在紅場的蘇共中央總書記。他的外孫女尼娜在接受《國際先驅導報》采訪時，從不回避對外祖父的評價，也不否認他的錯誤

　　國際先驅導報記者童師群發自北京提及俄裔美國作家納博科夫，人們都會想起他的名著《洛麗塔》；而聽到尼娜•赫魯曉娃的名字，中國人都會豎起耳朵，并非因為她是全球著名的納博科夫研究權威，而是她著名的姓氏——她是前蘇共中央總書記尼基塔•赫魯曉夫的外孫女。

　　3月20日，優雅的尼娜應汕頭大學長江新聞與傳播學院邀請，出現在北京外國語大學，為大家介紹她的新書《想象納博科夫》。1996年畢業于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尼娜，目前是美國紐約新學院大學國際公共事務學院的教授。

　　 “外祖父總讓我干農活”

　　按輩份說，尼娜其實應當算赫魯曉夫的曾外孫女。尼娜的外祖父列昂尼德是赫魯曉夫與第一個妻子所生，作為蘇軍飛行員的他陣亡在衛國戰爭期間。而尼娜的母親尤利婭自幼便寄居在赫魯曉夫家中，盡管應當稱赫魯曉夫為外祖父，但尤利婭一直管他叫“爸爸”。尼娜1963年出生后，就順理成章地叫已經69歲高齡的赫魯曉夫為“外公”。

　　在尼娜的印象中，赫魯曉夫是個非常慈祥的老者。尼娜出生的第二年，赫魯曉夫便被蘇共中央主席團撤職，成為一介平民。雖然仍住在蘇共中央的別墅內，但已沒有警衛前呼后擁的他，在院子里種西紅柿、養蜜蜂。

　　盡管赫魯曉夫很喜歡逗她玩，但尼娜總是有些害怕去探望他，因為外祖父每次都要讓她干農活，小手經常被磨起水泡。她笑著對記者說，自己之所以對生物不感興趣，是因為當年外祖父分配的農活太累的緣故。

　　 “外祖父外祖母沒領結婚證”

　　當《國際先驅導報》記者向尼娜求證赫魯曉夫夫婦是否真的如傳言中那樣“沒有領過結婚證”時，她很肯定地點了點頭。“媽媽曾經告訴我外祖父與外祖母的故事，他們是在課堂上相識的，外祖父是仕途扶搖直上的青年干部，外祖母則是授課老師。兩人互生情愫，遂結成生活伴侶。彼此是革命戰友的外祖父母，覺得沒有必要去因循守舊，去登記處結婚，所以直到外祖父去世，兩人也沒有法律上的婚姻關系。”

　　“外祖父和外祖母一樣，都是典型的共產黨員、革命者。在家中，他們非常嚴肅，很少親吻，也不茍言笑，將豐富的內心情感隱藏起來。”與外祖母同名的尼娜說到這，眼中充滿著柔情與敬意，“母親告訴我，赫魯曉夫被逼下野時，外祖母正與勃列日涅夫的妻子維多利亞在一起。聽到這一消息后，外祖母非常平靜地對維多利亞說：‘現在輪到你邀請我參加招待會了。’”

　　 “不讓媽媽當外交官”

　　赫魯曉夫雖然沒有受過高等教育，但他對科學和文藝都非常感興趣，家中所有子女都學有所成。女兒拉達在一本科學雜志擔任副主編；兒子謝爾蓋曾是航天專家，目前是美國布朗大學教授；專門從事赫魯曉夫研究、已經去世的孫子尼基塔則是《莫斯科新聞時報》的記者。

　　赫魯曉夫曾經反對尼娜的母親尤利婭當外交官。他說：“你是工農的子女，要學些具體的本領，像是物理、化學之類的，克里姆林宮不需要外交官。”在他的堅持下，尤利婭只得放棄了自己的想法。

　　至于尼娜自己，赫魯曉夫可就管不了了。遠赴美國的尼娜，選擇了文學和政治為專業。對于自己的職業，尼娜解釋說，她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不可能跟政治絕緣。在她看來，文學與政治一向是密不可分的。

　　 “家里人也不知道真相”

　　赫魯曉夫是唯一沒有葬在紅場的蘇共中央總書記。他長眠在莫斯科著名的新圣母公墓，那里矗立著黑白相間的大理石墓碑，一黑一白，象征著他的是非功過。

　　尼娜從不回避對外祖父的評價，也不否認他的錯誤。但她提醒人們注意，“赫魯曉夫在蘇共二十大做秘密報告時，需要何等的勇氣，而這份報告所起到的積極作用，也不容小覷。”

　　1956年2月24日，蘇共二十次代表大會閉幕。這天深夜，赫魯曉夫突然向大會代表做了《關于個人崇拜極其后果》的報告(即所謂《秘密報告》)。該報告從根本上否定斯大林，并要求肅清個人崇拜在各個領域的流毒和影響。

　　今年3月初，尼娜曾經應邀去聯合國大會演講。有趣的是，40多年前，她的外祖父正是站在同一個講臺上，告訴世界“終將埋葬資本主義”。1960年，美聯社播發了赫魯曉夫氣得脫下鞋敲擊講壇的新聞，至于其真偽，也是眾說紛紜。尼娜說：“家里人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過憑外祖父的性格，大概會這樣做，以此向資本主義國家示威，讓他們不要輕視蘇聯。”

　　 “他的出發點是好的”

　　赫魯曉夫去世后，人們才發現他竟然沒有私宅。擔任總書記時，他也沒有想過為自己攫取任何東西。尼娜的母親尤利婭曾陪同赫魯曉夫的夫人出訪非洲，別人送尤利婭一份禮物，她很喜歡，但是第一夫人馬上告訴她：“不能據為己有，回去要上交給克里姆林宮。”

　　因號召全國種玉米解決糧食問題，讓赫魯曉夫落下笑柄。據說他下臺后，其廚師安娜曾問過他，為什么要下令讓婦女把自家的奶牛交給集體農莊。他解釋說：“我想讓婦女擺脫過于繁重的勞動，這樣她們早晨能多睡一會兒，能更多地關心自己的家庭。”尼娜說，“其實赫魯曉夫一直認為社會主義并不是要和受苦受難畫等號，與舒適絕緣，他希望這種制度變得更為人性化一些，他的出發點是好的。”

　　赫魯曉夫臨終前，曾經對尼娜的母親尤利婭說：“什么都不做，才不會犯錯誤。我犯過很多錯誤。”

　　赫魯曉夫去世后，別墅被拆除，變成了停車場。尼娜念中學時，歷史書里根本沒有祖父的名字，直到戈爾巴喬夫上臺后，赫魯曉夫的名字才重新出現在教科書上——他被戈爾巴喬夫稱為自己的“導師”。有趣的是，尼娜前兩年回國，竟然破天荒地在歷史課本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那是一道討論題目：“尼娜•赫魯曉娃有權評論赫魯曉夫嗎？她有權成為美國公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