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薄一波誕辰99周年。38天前,薄一波與世長辭。
1月21日,新華社這樣論其生平:“具有堅定的共產主義理想和信念,以黨和國家利益為重。在80多年的革命生涯中,矢志不移、堅忍不拔,為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的獨立解放,為社會主義革命、建設和改革開放事業盡心竭力,鞠躬盡瘁。他的歷史功績,卓著功勛和崇高品格受到全黨和全國人民的敬重和愛戴。”
今天,時值薄一波九九誕辰之際,讓我們一掬他生命長河中的點滴以佐證上述定論并以此追念他。
“我是一個來自老百姓的兵”
“一生革命傾心奉國浩氣長流天地,百歲勛勞竭智為民高風永貫春秋”,薄一波遺像懸掛在這副挽聯中央。1月17日至20日,各界人士6000余人在305醫院薄一波靈堂的這副對聯、遺像前寄托哀思。
“國際歌”、“太行山上”、“五月的鮮花”、“祝福”四首歌曲巡回播放,“祝福”是一首由身邊工作人員作詞譜曲的歌曲:“鮮花在為你開放,大海在為你歌唱,高山在向你致敬,我們在為你護航。鮮花代表你的風采,大海代表你的胸懷,高山代表你的堅強,我們代表你的希望……”“國際歌”、“太行山上”、“五月的鮮花”蘊含了薄一波的理想、履歷、情操。
6000余吊唁者中有些是與薄一波沒有工作、親緣關系的普通百姓。比如一位老人在廣播中得知消息后,一路打聽著來到305醫院,他在薄一波遺像前默哀后對記者述說悼念動因,“薄老走了,開國元勛都不在了,我心里有點難受”。
一位70多歲的老太太在薄一波像前三鞠躬,她自我介紹,“我是一個工人,薄老曾主管過工業……”她哽咽著退出靈堂。
普通百姓中,有300多位來自薄一波家鄉山西。這些北起大同南至長治,跟薄家沒有任何親緣關系的老鄉一進靈堂便長跪不起。他們說:“薄老給家鄉帶來了幸福,讓我們有飯吃。”他們帶來山西特產,6個供仙(狀如棗饅頭的面塑),每個約重5公斤。山西趙辰昊將一塊土布織成的線毯交給工作人員,她希望將此作為薄老的陪葬品。線毯上放置一字條“永遠懷念薄老”。胡恒從大同趕來,他父親參加過犧盟會,其父對胡恒多次贊嘆薄一波“有本事,硬漢子”。
北京理工大學、清華大學、人民大學、北京工業大學的4名大學生前來吊唁,緣自讀了《若干重大決策與事件的回顧》后懷著崇敬心情而來。
簽名簿上留下全部開國元勛后人的姓名。值得一提的是,4天吊唁,劉少奇之子劉源、毛澤東外孫王效芝始終在吊唁廳外迎來送往,由此可見兩代情誼。
留言簿上有人這樣評述薄一波:“軟心腸、寬胸懷、俠肝膽、鐵肩膀、硬骨頭”。
20日,李雙江率20多名軍藝戰士為薄一波演唱了“太行山上”。歌聲回繞靈堂、淚濕遺像。該日,靈堂前停放一輛大巴,車身掛一橫幅———山西省定襄縣蔣村進京悼念薄老。蔣村,薄一波故鄉。
2007年1月15日,99歲的薄一波駕鶴西去。一副挽聯這樣寫道:“四十四人公殿后一聲一步時代音;公今歸去應無憾長令后人淚滿襟”。挽聯左邊補充“七大中央委員四十四人,四十三均先公而逝”。
薄一波遺像前擺放一個由紅玫瑰組成圖案為100字樣的花圈,那是楊尚昆子女的敬挽。按中國傳統習俗,薄一波虛歲100,其百年生涯中,革命歷程達82年。82年黨齡的薄一波見證了86歲的共產黨由小到大,由弱到強的崛起、輝煌、挫折和走向新時代的世紀之路。
1978年12月16日,被監禁監護12年的薄一波平反昭雪,時年71歲。
薄一波在回憶錄《七十年奮斗與思考》前言中寫道:“1979年初我恢復領導職務后,重新參與黨和國家的領導與決策工作,特別是在改革開放總設計師鄧小平及陳云同志的直接領導下,總結歷史經驗,推進全黨對改革開放戰略決策和黨的基本路線認識的統一和提高,協調黨內一些關系,主持中顧委工作及受命處理黨內若干重大問題等方面做了一些事情。”
1982年,薄一波被命為國家經濟體制改革委員會常務副主任、黨組書記,此為薄一波二次主管經濟。第一次是新中國成立初年(1949年10月),時任政務院財政經濟委員會副主任兼財政部長的他輔佐陳云。當時國內外敵對勢力預言“共產黨能馬上得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對此,毛澤東宣稱,打天下不容易,治天下也不是難得沒辦法。陳云、薄一波不負眾望,不足一年,成功調節了大米、紗布、煤炭供給,通貨膨脹被基本抑制,經濟初步穩定。治天下初步告捷,毛澤東評其意義“不下于淮海戰役”。
改革初期,薄一波力挺經濟特區這一新生事物。他深知,正是新中國成立后黨在治國方略上走了彎路,鄧小平才義無反顧地倡導改革開放,且堅持一百年不動搖。薄一波三赴特區三次表態:貧窮不是社會主義,落后不是社會主義。1983年,薄一波對深圳市領導說:“要精心維護特區成果。魯迅說過,俯首甘為孺子牛。你們要以拓荒牛的精神建設深圳。”1985年,薄一波見深圳市政府門口矗立拓荒牛雕塑。此次,薄一波以他的人生經驗提醒當地公仆重溫毛澤東于1949年在西柏坡的講話:“向黨內講明白,務必使同志們繼續保持謙虛、謹慎、不驕、不躁的作風,務必使同志們繼續保持艱苦奮斗的作風。”6年后,江澤民在西柏坡題寫“牢記兩個務必”。17年后,胡錦濤亦在西柏坡重申。
1987年,薄一波針對深圳這個世界加工廠的現實,提出要建立自己的工業基礎。19年后,“變中國制造為中國創造”成為共識。
薄一波履任中顧委常務副主任一職達10年。1982年成立中顧委,旨在“使中央委員會年輕化,讓退出一線的老同志發揮余熱”。薄一波遂提出老同志工作“宜虛不宜實,宜少不宜多”。此提議致使黨中央領導集體新老交替順利過渡。
薄一波最后一次出現在公眾視野是2004年8月22日,96歲的他在人民大會堂參加鄧小平百年誕辰紀念。
1979年至1992年,薄一波在經濟體制改革委員會、中顧委、十三大換屆人事安排領導小組、整黨指導委員會4個崗位上傾注了全部的智慧、經驗、膽識、才干,達到了他作為職業革命家的頂峰。
薄一波1925年入黨。1931年,因叛徒告密,他與53名共產黨人被關進北平草嵐子監獄。1936年經北方局營救出獄。之后,薄一波受北方局派遣赴晉,以抗日活動家身份與閻錫山建立特殊形式的統一戰線,為八路軍主力開赴山西抗日戰場及建立敵后抗日根據地創造了條件。1943年,毛澤東評價薄一波的統戰工作:“你們以少數人團結了多數人,取得了勝利,這是我們黨統一戰線政策的成功例證。”
然世事難料,“文革”風暴中,薄一波二次被囚。1931年,他因拒當叛徒而入國民黨監獄,1967年,他被誣為叛徒而進共產黨牢房。12年囚禁,136次批斗,206次審訊,薄一波始終咬定“我不是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不是大叛徒”(給子女的信)。
幾封家書書寫著薄一波的信念———
“你們要有思想準備,歷次政治運動都會有偏差的,這個偏差怎么就不會落在我們家呢,要相信黨,要跟黨走”(1967年8月)。這個偏差致使薄家子女在一夜間遭遇了母亡父囚。
“爸爸的問題總有作出公正結論的一天,不過爸爸也許看不到了,歷史會做證人,你們是會看到的。事情就是這樣了,我也不會覺得遺憾,我相信就是死了化成灰,每一灰粉里都會嗅到我對馬克思主義的堅固信念!黨中央粉碎了‘四人幫’,把全國人民引上了新的康莊大路,這也是我為之奮斗一生的大路。求仁而得仁,又何怨焉!”(1977年2月9日)。
“毛主席在1943年延安整風時對我說‘個人成長經歷是與黨的成長經歷相一致的’,所以我覺得個人與家庭的榮辱進退同黨的興衰成敗同呼吸共命運。”(1977年)。
“希望和自知無罪”支撐薄一波“一定活著出去,把事情說清楚”。在草嵐子監獄,他的底線是“紅旗出獄”,在北京衛戍區看守所,其底線亦然。漫漫長夜中,薄一波自編了一套七步操(房間直線距離為七步)強健體魄,此與他在草嵐子戴著腳鐐練習八段錦一樣。為防止住單人牢房后遺癥,他背誦《矛盾論》、《實踐論》、《論持久戰》、柳宗元的《敵戒》(毛澤東推薦),自說自話,鍛煉頭腦。
薄一波疼妻愛子,但在黨性與親情間,三件事可說明他的傾向性。1967年,薄一波在一次批斗會上始知妻子胡明已與他陰陽永隔。“你老婆都畏罪自殺了,你還不承認你是叛徒”,薄一波故我。對胡明真正死因,他對組織表態:“這事就交給組織了,我相信組織。”自此不提。同是這一年,造反派要挾他再不承認叛徒罪行,其子女就會受到牽連,薄一波依然故我,于是,薄熙永、薄熙來、薄熙成在“學習班”里度過5年鐵窗生涯。1973年10月27日,子女們首赴304醫院探父,時欲留照片給他做紀念,然而他擺擺手。事后,薄一波坦告“怕你們軟化我”。由是,夫妻之愛、骨肉之情檢驗了他在草嵐子監獄撰文的真偽———《共產黨員應該永遠保持革命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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