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也改革,敗也改革”
苗元禮組織的礦權改革遭到質疑,有人認為,通過協議而不是拍賣進行礦權轉移,如何定價是個問題
苗元禮在任副市長期間,主持了臨汾試點的“礦權資源整合的改革”。
苗本人則是成敗均因改革。
改革起源于一場礦難。2004年4月30日,臨汾市隰縣一煤礦發生瓦斯大爆炸,36人死亡。在事故調查時發現,這處礦產產權構成異常復雜,4個礦井各有“老板”每個老板都向外層層轉包,發生事故后不知道找誰來負責。
時任山西省省長的張寶順了解此事后要求臨汾做試點,“明晰產權、整合資源、有償使用、確保安全。”
在苗元禮的主持下,改革方案很快出臺。改革內容主要體現在兩方面,第一,政府對煤礦資源估價,然后由礦主一次性買斷。第二,關小上大,年產9萬噸以下的煤礦全部關閉。
時任煤碳局局長的楊吉春認為改革根治了“頑疾”,他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說,首先煤礦屬于國家資源,不能免費使用。其次,煤老板買斷礦產后,成為礦產永久性主人,對于安全設施就會增大投入。再者,門檻提高后,很多沒有資質和實力的礦主就無法進行煤礦開采,從而提高煤礦生產的安全性。
當時針對苗元禮主持的臨汾市礦權試點改革,就有媒體擔心,政府將資源一次估價賣斷,容易造成國有資產流失。通過協議而不是拍賣進行礦權轉移,如何定價是個問題。
“協議轉讓價格合不合理?”曾有學者質疑,“官員絕對算不過企業,公家算不過私人,只有引入外部人參加拍賣,才能在競爭中體現出資源的價格。”
兩年后,臨汾市的礦權改革得到肯定。
2006年7月21日,在全國煤炭工作會議上,主管副市長苗元禮作為惟一一家地市級單位發了言。山西省政府發文要求全面推進煤炭企業整合。
被異化的改革
有煤老板稱,哪些礦該關,哪些礦需要整合,苗元禮幾乎說了算,他掌著我們的身家性命
事實上,苗元禮推行的礦權改革實施后,曾在煤老板中引起很大反響。
臨汾鄉寧縣的煤老板趙成(化名)對這次礦權改革意見很大,“掏一筆資源費,永遠買斷開采權,就能杜絕轉包了嗎。那只不過是由向鄉鎮承包變成了向市政府承包罷了。”
趙成2000年開始承包煤礦。他說,在2002年以前,煤炭價格低,那些村里的煤礦根本沒人開采,那時承包特別容易,如果跟鄉鎮政府關系好些,都不用交承包費。也正由于承包費低廉,轉包現象也就很嚴重。
但是對于這次礦權改革,趙成認為也存在問題,“有關系的話,儲量、生產能力、買斷礦產的資源費都是可以做手腳的。”
煤炭局一位退休副局長說,“煤炭生產的審批,我們說了不算,市領導的意思才是最重要的,但我們是第一個要簽字的,所以,責任跑不了的。”
趙成說,而且當時資源整合與資源費征收幾乎是同步的,政府規定9萬噸以下的年生產能力都要關,“如果你交了資源費就可以不用關了。”
煤老板與政府根本沒有僵持多久,僵局被翼城縣殿兒垣煤礦第一個打破。臨汾傳言,這和分管此事的副市長苗元禮是翼城人有關,“畢竟鄉里鄉親的,工作好做”。
此后,很多礦主紛紛效仿,爭相交費。
翼城縣主管煤炭的副縣長楊忠華認為,翼城這些礦是大礦,和其他礦不一樣。能開這些礦的企業都是有實力的。這筆價款對他們而言完全能承擔。這些價款直接交到市里,至于共上交多少錢款,他說他也不了解。
“后來就想開了,交了這筆錢,就能永久性地擁有這個礦的開采權了,2004年之后煤市很好,應該還是劃得來。”趙成最后四處借錢,交了1000多萬元資源費。
趙成曾通過關系與苗元禮有過一面之緣。“哪些礦該關,哪些礦需要整合,苗元禮幾乎說了算,他掌著我們的身家性命。”
“人很豪爽,是個能辦事的人。”趙成回憶說,“想保住自己的礦井,想少交資源價款,就必須要向領導送錢,但都是通過中間人來進行的。”
來自紀檢方面的消息,苗在這一時期曾收受多名煤老板的賄賂,導致一些本該關停、整合的煤礦得以存活,資源價款不能足額收繳。
公選局長能否堵住黑煤口子?
有人猜測公選是為了找出一個關系單純的鐵碗徹底抑制礦難。亦有人認為,鐵碗會被當地不容
楊吉春被“雙規”后,煤炭局長的公選又引起社會關注。
臨汾市組織部一科長說,煤炭生產對臨汾來說意義重大,我們是在全國范圍內選擇最適合、最有能力的人來做這個局長。
市委組織部長鄭連生表示,之所以公選煤炭局長,是因為煤炭局長目前空缺,而在全國范圍內來進行公選,“是我們一種選拔干部的方式而已。”
但在煤炭局的干部看來,用意并非僅限于此,“并不是我們臨汾人沒這個治理才能,是我們找不出一個關系單純、不受利益牽扯的人來坐這個位置,政府或許是希望能引入一個鐵腕局長,來徹底抑制礦難。”
熟悉當地煤炭生態的一名能源記者則對外來的煤炭局長同樣擔心,“如果是個外地來的六親不認的‘鐵腕’,當地的關系網不會容他,可能根本干不長久。”
“我們煤炭局的官,說大也大,凡是與煤有關的事情都歸我們管。可是各項審批,都需要上級領導的批示,我們才敢動作,按照領導的意思動作。”前文所述的煤炭局退休副局長表示,每天都在整頓,也都在查處,但有些礦是動不得的,有些人是惹不起的。
“在臨汾有句話,給你20萬,要嗎?不要就給你200萬,如果還不要,就用這200萬來買你的腦袋。”這位副局長甚至無奈地表示,“在這里,錢與權以煤為核心構成的關系網,既可以通天也可以殺人。”
“很多煤礦都有各種官員的股份,是干股,只要罩著我沒事情,每年給你進貢。慢一步,就有人來查你。”煤老板趙成認為,“官煤勾結”不徹查,什么方法都避免不了礦難。
當地安監員劉平遠介紹,一些鎮上有多少黑煤窯,在哪里,誰在經營,什么時候生產,這些村委會、鄉政府都知道,“他們是拿了礦上的錢了,有的甚至是直接有股份,我們剛接到舉報電話,礦主就能知道消息。”
“有時我們剛出發,就會接到上級的電話,說什么礦不用去了。”劉平遠說,“現在發現黑口子,如果抓住正在生產的,罰10萬,死一個人罰20萬,許多礦一兩天就賺夠了。”
“該查的不查,該整頓的不整頓,該關的不關,該停的停不了。黑煤窯都能搞成‘六證齊全’,礦難能避免嗎?”趙成感慨。
外地來的局長是否就比本地提拔的局長更能抑制礦難的發生,在臨汾市委組織部長鄭連生看來,并沒有什么必然聯系。他很反感社會上所傳的“本地干部沒人敢做、愿做這個官”的說法。
“這很無聊,不符合實際。”鄭連生說,現在臨汾市本地的一些官員、干部很多已經報了名。(記者 黃玉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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