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人大代表不做“和事老”
每個周二的下午四點鐘,吳青都會準時來到北京外國大學校醫院的一間會議室里接待選民。
吳青:我最記得我小的時候,那是第一次1954年,1954年那個,我那個時候住在東單,其實小組會就在我們家開,我那個時候還不夠歲數,我挺羨慕的,當時我知道代表就是好人,什么勞動模范什么什么這些,可是等我當代表的時候,我就覺得不是好人的問題,什么叫好人?定義是什么,是個和事佬。
吳青當選人大代表的第一天就說“我要當,就真當”。“真當”就意味著她不做“和事佬”,不做“和事佬”的吳青在24年的代表生涯中得罪了不少人。
設立選民接待日,不定期向選民匯報工作、投反對票,在有些人眼里,吳青是一個"愛管閑事,愛提意見,特別難對付"的人大代表,她也多次自嘲說自己是"刁民"。也許正因為"刁",她的這條"為人民服務"的代表之路阻力重重。
吳青:所以有時候人就問我,我的做人大代表的阻力來自何方,我的最大的阻力就來自于一些,違反《憲法》的共產黨員,為什么,因為《憲法》第五條講到,就是任何組織和個人,不得超越《憲法》和法律的特權,而且《憲法》的,這個大綱的最后一段也講到,任何政黨機關都應該維護憲法的尊嚴,依照憲法來辦事,我想這個是唯一的一個標準。
記者:那可能在很多人的理解中,我們這個地方有一個人大代表,他可以為我們說話,為我們牟很多的福利,為什么還會有阻力?
吳青:問題是中國文化里面沒有監督,沒有法制,沒有透明,沒有民主,而我正好是用這個來跟他們說,他什么什么地方做得不對,你比方說,我是根據《憲法》的第77條,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代表受原選舉單位的監督,這樣我就不定期地向選民匯報,我匯報過幾次,全院的話,我匯報了兩次,那么后來因為領導說人家不一定愛聽你的,他就,人家不一定愛聽你的匯報。
記者:他指的這個人家是誰啊
吳青:不知道,可能他自己,那么后來呢就派代表的代表來匯報,來聽我的匯報。那個時候我在開人代會以前,我總去聽大家意見,我總會貼通知,告訴他們大家,這個是現在要開會,希望大家給海淀區和北京市政府,各個部門有什么意見提給我,我把電話給大家,我說書面的也可以,口頭也可以,有時候我到人家家里去聽意見,那么到現在最近以來,基本上不讓我匯報,因為我每次我都申請,但他們始終就沒有回我的信。
記者:匯報這也應該是你作為代表的權利啊
吳青:是法律的權利,對啊,但是呢,他們就肆意踐踏。那一年也是我匯報,黨委不讓我匯報,我自己匯報。黨委說,吳青,你要是匯報,就是拉選票,后來我就打電話到海淀區,他們說,他們管不了你,你自個兒匯報吧,我就自己借這個地方匯報。然后那一天,他又規定所有科長以上的干部,一律四點半才許離開,我是四點匯報,然后各個系組織團員活動。結果那一天呢,到會的有我二炮的學生,還有我幫他們解決問題那個退休的,眼睛不好的,所有那些人,都來了,最后大概有500多人,來聽我講,給我鼓掌了5分多鐘,哎呀,我從來沒有那么激動過,在這么大的壓力下,群眾這么支持你,我覺得真是不容易。所以我就更下決心,是吧,我就覺得我沒有錯,就是要做下去。
記者:所以您會經常感覺到挺勢單力孤的?
吳:有,因為我碰的這些問題,大家都不愿意管,所以有人就說,吳青啊,她選不上,就是因為她跟領導不唱一個調,那我覺得,對我也挺光榮。我就覺得,聲音一定要聽到,所以我想這個聲音太重要了。所以后來我前年,我就請了我愛人的一個朋友,幫我寫了一個繁體字的聽字,聽字這邊是一個耳朵。
記者:耳朵,嗯。
吳:下面是王或者一個刃字,這邊是十加四加一的一個心字,也就是說大王得帶著15顆心去聽,繁體字,那么右邊也就是德行的德字,如果去了雙立人,對吧?
記者:對。
吳:所以我就專門讓人給我寫了一個聽字,我覺得任何一個人,都應該平等地去聽對方,何況是一個人大代表或者是政府官員,而且要聽不同的聲音。而我覺得我們現在,就很差勁的就是,決不聽不同的聲音,就要聽一個聲音,而且即使不同的聲音,還把它掐死,我覺得這個跟不上世界潮流。
因為我去了很多國家,我覺得哪一個國家,它有更多的民主和法制,哪個國家的人民,他的生活就好,這個政府也得到更多的人民的支持,我覺得這是一條真理,非常重要的真理,我希望就是說,我們國家的領導應當認真地去聽,去聽不同的聲音,因為你要看這個樂隊,一個樂團,就因為它有不同的調,但是它和諧,你讓每一個調都能發出來,它才好聽。
另外像我們的虹,或者說是杠,北京話說,好看,就在于它有7個顏色才好看,如果只有一個顏色,不好看,一個聲音聽起來更膩,因為本來人就不一樣,你看我們五個手指還不一樣長呢,所以我覺得不同的聲音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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