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經書面授權)
在中國,勞動力是可以相當自由地流動的。但是,完整意義上的“人”卻幾乎不能自由流動。這些外來人口不享有最基本的市民權,比如,沒有選舉權、被選舉權,不能享有城市政府提供的福利,當然也就不是完整意義上的“人”
文/秋風
廣東東莞市為了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將推進三高一低、勞動密集型產業有序退出,帶動低素質勞動人口向外轉移。具體辦法包括,提高房屋租賃成本,迫使低素質的“新東莞人”選擇回自己老家——所謂“新東莞人”,就是居住在東莞從事工商業活動的非本地戶籍人口。
這種排擠外地人的政策,不是今天才有。過去若干年來,中國所有城市都采取一種系統的“素質歧視制度”。更進一步說,過去半個多世紀的工業化、城市化始終以這種制度為基礎。
后發國家如果采取國家主導的現代化之路,必然會形成一種“素質迷信”——只有具有一定現代知識、技術素質的人,才有資格參與工業化生產。由于歷史上的種種原因,在低素質與高素質人口之間形成了一道壁壘,那就是城鄉分割的戶籍制度。城市化、工業化只限定在城市進行,法律禁止鄉村人口自由流入城市,分享工業化、城市化的優勢。當然,城市并不拒絕鄉村高素質人口流入。這樣一來,人口流動就是單向的,鄉村永遠是“低素質”的。
城鄉分割的戶籍制度背后的預設正是“素質迷信”:城市生活需要較高素質,開機器也需要較高素質。而鄉村人口素質低下,不能適應現代工商業和城市生活的需要,必須被阻擋在城市之外。
80年代后,情勢發生變化。中國融入全球生產體系中,城市政府發現,原來,很多機器并不需要高素質人口來開動,農民也可以從事現代工商業。于是,城市政府對于以農民為主體的外地人口的流入,采取了默許態度。南方有些小城鎮更是接納大量青壯年農民,成了新興工業城市,比如東莞。
按理說,這將開啟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城市化運動。但事實并非如此。對于城市的政府和民眾來說,最有價值的東西是外來的勞動力,而不是外來的“完整的人”。從外地來的勞動力是創造價值的,而他們作為完整的人,卻是需要消耗本地公共資源的。基于集體自私,城市政府與民眾會在需要的時候支持勞動力流入,但永遠都不喜歡那些人流入。
而城鄉分割的戶籍制度為這種集體自私提供了便利,城市政府利用戶籍制度,公開地、系統地制定了一整套素質歧視政策,驅除自發涌入的低素質人口,用某些優惠條件引入高素質人口。
早幾年,很多經濟學家、國際機構都興奮地宣告,中國市場化程度已經達到多高了。但是,這些學者和國際機構沒有看到,市場化已經開始二十多年之后,中國依然相當完整地保留著禁止人口自由流動的戶籍制度。當然,經濟學家和國際機構的盲目不難理解,在他們眼里,只有勞動力,而沒有人——這一點倒跟各地城市政府的想法一模一樣。
確實,在中國,勞動力是可以相當自由地流動的。也因此,過去二十多年來,有上億農民流入了城市,或者制造出了很多城市。但是,按照現行法律,完整意義上的“人”卻幾乎不能自由流動。一個大學生或者民工,即使已經定居某城市,但他的戶口仍留在異地,通常是在鄉村。而作為公民權之具體體現的市民權,通常是與戶籍聯系在一起的。因而,大量民眾在其所定居的城市被當成“外來人口”處理。
這些外來人口不享有最基本的市民權,比如,沒有選舉權、被選舉權,不能享有城市政府提供的福利,等等。而沒有這些自由和權利,新深圳人、新東莞人、新北京人,當然也就不是完整意義上的“人”。他們為城市的繁榮作出貢獻,但卻不能享有與這種貢獻相對應的權利。城市政府統計GDP的時候,計算了他們創造的價值;統計人均GDP、安排福利供應的時候,卻把他們排除在外。一旦城市政府認為,本地產業結構需要升級,就毫不猶豫地出臺政策,驅除外來人口,當然是其中的“低素質者”。
“素質歧視制度”是依托于戶籍制度的,它以最極端的形態表明了城鄉分割戶籍制度的本質:把人僅僅看作為可增加地方、國家GDP總量的勞動力。對待人口,城市政府僅僅用經濟學的邏輯思考,而完全忘記了人之為社會的、政治的、文化的存在之含義,及政府對于如此存在的人的道德與政治責任。今天,人們猛烈地抨擊排斥“低素質”人口的政策,強烈呼吁廢除戶籍制度,其實只是一個很樸素的訴求:請把人當成完整的人來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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