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官員不少,但明星官員墮落成一個省里第一貪官的卻不多,謝明中算是其中之一。隨著謝明中的落馬和對他的一審死緩判決,一個“明星官員”如何墮落成海南第一貪的軌跡愈加清晰,循著這些蛛絲馬跡,越來越多的人認清了謝明中的真實面目。
謝明中是在廣東化州縣平定鎮農村長大的農家子弟,由于家境貧寒,兄弟姐妹多,生活極為艱苦,初中之前他一直是半農半讀,一邊上學一邊放牛。
1981年中秋節,21歲的謝明中遠離家鄉來到海南瓊山縣的地質大隊參加工作。不久,他便以第一分隊見習技術員的身份到了樂東縣轄區從事地礦勘探工作。
地礦勘探工作又苦又累,可謝明中憑著天資聰穎,以及農村青年吃苦耐勞、自強不息的精神,很快得到了領導的重視。1988年4月,海南建省辦特區,謝明中從此踏上了仕途,先是進入海南省地礦局當團委書記,一躍成為處級干部,不久又升任了地礦局副局長、黨委委員(副廳級),隨后又被調至共青團海南省委。
現年不到49歲的謝明中從擔任共青團海南省委書記(正廳級)開始就成了海南的“明星官員”,那時他只有38歲,是海南最年輕的正廳級干部之一。共青團海南省委的一些老同事評價他“敢想敢干”,共青團雖然是個“窮衙門”,但謝明中經營得有聲有色。
一名老團干回想起往事仍然唏噓不已,他覺得如果謝明中能夠潔身自好,前途肯定不可限量,當時就有個別老團干暗下斷語:謝明中早晚會出事。
2002年,謝明中調任中共海南省文昌市委書記。文昌是華僑之鄉,常駐人口只有50余萬,但在海外的華僑卻有100多萬,文昌還是宋慶齡、張云逸等歷史名人的故鄉。
初到文昌,謝明中給人的印象是想大干一番,沒多久他就提出了自己的主政思想:“三抓”總要求與“七大”發展戰略。“三抓”是指抓教育、抓招商、抓公關。“七大”發展思路是指大力發展基地農業、大力開發礦業、大力發展旅游業、大力發展海洋產業、大力發展資源型加工業、大力發展教育產業、大力引入市場機制全面經營城市。
“三抓”總要求和“七大”發展戰略的提出最初迷惑了很多文昌人,而文昌在謝明中主政后的一些變化更讓不少人失去了判斷力:謝明中主政文昌5年間財政收入增長了5倍,城區面積擴大了1倍,一條條寬大的馬路出現在原先破舊的文昌市內。
而2005年公布的文昌要建設國家新航天發射基地的消息讓謝明中成為更多人關注的對象。在各種場合,謝明中幾乎都會拿文昌航天發射基地說事。
但此時的謝明中早已蛻化變質,表面上扮演著一名領導干部的光輝形象,暗地里卻偷偷地干著行賄索賄的勾當。
謝明中最開始索賄受賄還有些害怕,甚至為此備受煎熬,他在落馬后的悔過書上寫道:“到地方工作以后,手中掌握了實權,也感覺好像受人尊敬了,也有人送錢來,一段時間覺得收了也沒人知道,后來膽子又大了,到了中間的時候,又怕被人知道,既擔心害怕,擔心被發現,被發現后罪行很大的,這是個很痛苦的過程,很痛苦的時間,很受煎熬。5年多時間,都是利用職務之便,利用工作之便,收一些干部和老板的錢,罪惡感很大,造成黨的形象損害,對人民犯下巨大的罪惡,今天回想起來十分痛心。”
但痛苦和煎熬都沒能阻止謝明中繼續他腐化的人生。謝明中在被審查期間寫下的長達41頁共1.2萬余字的懺悔書中說:“到文昌后我大權獨攬,以黨代政,一人說了算,私欲無限膨脹……一個一個地收,一萬一萬地攢,終于使自己從一個正廳級黨員領導干部,蛻化變質為一名腐敗分子。”
謝明中剛到文昌市任市委書記時,文昌的干部們一時難以摸清謝的脈搏,一般人輕易不敢向他行賄。很會討好上司的謝晉鋸(另案處理),早在惦記著自己現有的文昌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文昌中學校長的權位莫讓別人取代了。
左等右盼,機遇終于來了。2003年春節前的一天,謝明中到文昌中學考察工作,謝晉鋸乘機在謝明中的轎車上,送給謝明中一個裝有1萬元現金的信封。謝明中事后不僅沒有退還贓款,反在大會小會上對文昌中學的工作大為贊賞。
摸清了謝明中的底牌,謝晉鋸便向其連續發送糖衣炮彈。從2003年至2007年,謝晉鋸先后8次送給謝明中人民幣25萬元、港幣2萬元。謝明中將其中的13萬元送給其侄子用于購置文昌中學的集資房。
自認為聰明的遠遠不止謝晉鋸一個人,謝明中更是利用調整干部的機會大肆收斂錢財,排除異己,一些干部則借機攀爬。在2003年3月的文昌市委換屆選舉中,謝明中的“鐵手腕”表現得淋漓盡致,原來的兩名市委副書記及兩名常委全部出局。之后不久,謝明中又重點對文昌市鄉鎮一把手進行大調整。
2006年,文昌市政府換屆選舉前夕,時任文昌市財政局長的黃壯(另案處理),聞聽副市長缺位的喜訊,為在換屆中坐上副市長的寶座,在這年10月、12月間,先后兩次送給謝明中港幣30萬元。
30萬元港幣在謝明中身上發揮了作用,很快,這位財政局長便順利登上了文昌市副市長的寶座。
公開的信息中還透露出另外一個事實:當時文昌市的道路建設嚴重滯后,而如今則修起了不少大路。然而在這一條條寬闊的道路,一座座酒店商場的背后,隱藏的是謝明中與工程隊幕后的權錢交易。
檢察機關依法審理查明,2003年8月,陳粵民、謝福永掛靠廣東省八建集團有限公司海南公司墊資承建了文昌市新風路改造工程。陳粵民為和謝明中搞好關系,以求在其承建的工程中能夠得到謝明中的關照和支持,于2004年春節前一天,在文昌市椰園酒店停車場送給謝明中人民幣5萬元;2004年5月,陳粵民在文昌市龍園酒店大堂,又送給謝明中港幣10萬元。事后,在謝明中的幫助下,陳粵民、謝福永得到了文昌市新風路改造工程部分工程款。
2005年6月,陳粵民、謝福永掛靠海南省第四建筑工程公司承建文昌市文建路人行道改造工程。2005年9月,在謝明中的幫助下,陳粵民、謝福永得到了250萬元人民幣的工程款。2005年10月,為感謝謝明中在及時撥付工程款等方面給予的關照和支持,謝福永在文昌市維嘉國際大酒店的客房里,送給謝明中人民幣50萬元。2005年10月,陳粵民、謝福永掛靠廣東省八建集團有限公司海南分公司承建文昌市南一環路工程。2006年上半年,在謝明中的幫助下,陳粵民、謝福永得到了300萬元人民幣的工程款,為此,謝福永再次送給謝明中人民幣20萬元。2006年6月,陳粵民、謝福永掛靠文昌市第二建筑安裝工程公司承建了文昌市文清大道會文出口段市政工程。2007年春節前,在謝明中的幫助下,陳粵民、謝福永得到人民幣850萬元的工程款。2007年春節前夕,陳粵民二人送給謝明中人民幣100萬元。
海南省紀委曾在謝明中案的新聞發布會上透露,謝明中不僅從事“權錢交易”,他同樣肆無忌憚地進行“權色交易”。謝明中落馬后,文昌的一些群眾才敢在私下議論,一些有姿色的小學女教師、女高中畢業生、酒店女服務員被謝明中陸續安排進了公務員隊伍。
海南省紀委對謝明中案進行了簡要總結:謝明中理想信念動搖,黨性原則喪失,玩弄女性,大肆受賄,早已失去了一名共產黨員的基本品格。省委、省政府反對腐敗的決心是堅定不移的,不論是什么人觸犯了黨紀國法,也不論其職務高低,都將受到嚴懲。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多行不義必自斃,可以說,謝明中“出事”是其自身行為的必然結果。
2007年5月,海南省紀委根據群眾舉報,組成調查組,調查結果證實,謝明中涉嫌嚴重違紀。
與此同時,謝明中似乎有些預感。晚上從噩夢中驚醒,想起幾年來收斂的幾千萬元現鈔裝滿了一個個密碼箱還存在家里,內心頓感忐忑不安。他很快將裝滿贓款的密碼箱偷偷地運回廣東化州老家。
就在謝明中轉移了贓款稍為平靜下來之時,2007年11月27日,海南省紀委決定對謝明中采取“雙規”。2007年12月21日,謝明中被免去文昌市委書記、常委、委員職務;2008年2月1日,海南省紀委將謝明中涉嫌犯罪的問題移送海南省檢察院立案偵查,是日,謝明中被海南省檢察院以受賄、巨額財產來源不明罪決定逮捕。4月21日,海南省委作出決定,給予謝明中開除黨籍,開除公職處分。
其間,辦案人員從謝明中廣東化州老家搜查出19個密碼箱,里邊裝的全是現金。仔細清點方知,謝明中轉移藏匿的現金共計人民幣1791.63萬元、港幣627.2萬元、美元16.56萬元、新加坡元1.5萬元,共計折合人民幣約2500余萬元,另有金銀首飾等物品17件。當這些裝著贓款的箱子在海南省紀委舉辦的反腐倡廉警示教育展覽上展示時,參觀的干部群眾無不震驚。
檢察機關最終查明:謝明中先后非法收受、索取黃壯等110個單位與個人的賄賂。海南省紀委在先前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上解釋說,在謝明中嚴重違紀案件中,文昌市有一些黨政干部涉案,但文昌市干部隊伍的主流是好的,絕大多數干部是經得起考驗的。在涉案黨政干部中,多數涉案數額較小、情節輕微,個別行賄數額較大、情節嚴重。紀檢監察機關將按照有關規定,區別不同情況,依紀依法分別給予批評教育、組織處理、黨紀政紀處分或者移送司法機關追究刑事責任。
8月24日,謝明中被法院判決死緩,他得到了應有的教訓和懲罰,他在悔過書中寫道:“教訓是在擔任領導后,覺得權力大了,說話算數了,放松了自己,放松了黨的方針政策特別是法律的監督學習,而是認為自己利用這種權力可以為自己謀私利,一步步滑向深淵。”
“一面以領導身份教育干部群眾,一面做的又是貪官的東西,這是最丑惡的一點。用這種形象迷惑了群眾,這是最不能原諒的一面,這里邊是骯臟的貪婪嘴臉,靈魂深處最丑惡的表現。”
本報記者 任明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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