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好下一代,遠不僅是學校的責任
直到7月2日中午被突然到來的警察帶走,衛平安(化名)仍不敢相信,自己14歲的兒子竟會在“6·28”事件中親手放火焚燒了數間政府辦公室。
孩子從出生那天起,從未離家在外度過一夜。而這一個多月時間,父母無法去探望被關在看守所里的兒子,他過得怎樣?會受到怎樣的處罰?這讓父母揪心。
據悉,此案涉案學生達110名,他們直接參與了當天針對縣委、縣政府和縣公安局的打砸搶燒行動,不少尚未成年中學生的沖動行為造成十分惡劣的結果;有些中小學生還加入黑惡勢力,成為幫派成員。
引發甕安“6·28”事件的導火索是一名14歲女生的落水死亡,為其申冤的隊伍最初成員主要也是學生,參與打砸搶燒行動中更不乏眾多青少年。他們身為事件參與者,也是社會治理薄弱的受害者。究竟是什么原因讓這些尚未成年的孩子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本刊記者采訪的三位“6·28”事件參與學生,他們的經歷、他們的感受讓人深思。
法制教育抵不過耳濡目染
6月28日,13歲的黃衛平(化名)剛剛從小學畢業考試的考場里走出來。
這天下午3點,經同學介紹,他第一次結拜了一位“大哥”。雖然不清楚這位大哥到底是哪個幫派的,可這讓他感覺心里踏實了許多。在這個隨時覺得有可能被搶劫的縣城里,今后自己也能有人照應了。
下午5點多鐘,聽說有很多人到縣公安局和縣政府游行,黃衛平感覺異常興奮,迫不及待和幾位同學跑向政府機關大樓。
“開始我也不知道這些人為什么要沖擊公安局和縣政府,就是覺得很興奮,很好玩,迫不及待地想跑過去看熱鬧”,這個只有13歲的孩子告訴記者他的第一感受。
據公安機關調查,當天黃衛平共參與燒毀了16部車輛,其中自己就親手點火燒了10輛,造成十分惡劣的結果。
而他如此“英勇”的行為,就是為了在剛認的“大哥”面前好好表現。
“很多學生都站在最前面,當我們一起把車推翻時,人群中有人起哄,有人給我們鼓掌,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像個‘英雄’。根本沒想過這樣做會有怎樣的后果,也沒想到這樣的行為是在犯法”,看守所中接受記者采訪的黃衛平淚流滿面,“后悔已經來不及了,多么盼望能給自己改過自新的機會,還能回到學校繼續讀書。”
共青團貴州省委最近的一個調查顯示,法制意識嚴重缺乏和法制教育缺位,讓部分青少年在不明事實真相的情況下跟著起哄、看熱鬧,在極不理智的狀態下參與到這起事件中。
調研發現,甕安學校的法制教育一學期很難開展一次,法制教育形同虛設,流于形式;而幫派文化盛行和市場經濟侵蝕,給青少年造成錯位的價值判斷和扭曲的人生觀。
有的幫派用其掌控的勢力插手市場經營,牟取暴利,不勞而獲,給青少年造成坐享其成的印象。
“玉山幫”的主要活動就是通過各種非法手段獲得收入,顯得“大哥”找錢很容易,具有優越的物質條件,并與政府很多部門、黨政干部建立了“良好”的人情關系。各種鄉鄰矛盾糾紛都可以通過他們輕易“搞定”、“擺平”,“誰都不敢惹他們”,做了違法犯罪的勾當卻不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相當部分青少年明辨是非的能力不強,尤其是那些缺乏良好家庭監護與教育、學習困難、沒能升學的學生和閑散青少年,對這些“大哥”產生了強烈的羨慕和盲目崇拜,認同黑惡勢力的行為方式,覺得他們輕輕松松“找大錢”,很“瀟灑”,或許是他們今后的出路。
據調查,5月下旬,“玉山幫”團伙成員在玉山鎮向四川災區捐贈了十多萬元的物資,這種典型事例讓青少年把這些黑幫分子視為偶像,形成了“崇黑”的思想傾向,以至于在當地產生了一句廣為流傳的順口溜,“讀書苦、讀書累,讀書還要交學費,不如參加黑社會,有吃有喝有地位。”
黑手猖狂伸向校園
15歲的廖保華(化名)與引發“6·28”事件導火索的溺水女生李樹芬就讀于同一所學校——甕安三中。
6月28日下午,他和幾個朋友在街上看到為李樹芬請愿的游行隊伍,就馬上加入進去。
“雖然我并不認識李樹芬,可我也覺得她死得很冤,甕安那么多命案破不了,都是警察失職。”廖保華說,當時沖在最前面的多數都是學生,大家非常激動,他和一些學生沖進公安局大樓,在一間辦公室里搶走了公安機關平時收繳的刀具和鋼管。
據公安機關調查,沖突中曾有一位受傷的民警被人從公安局大樓背出來,而廖保華和幾個學生又拿著砍刀、鋼管朝受傷民警身上砍去,致使其受重傷,他還參與焚燒了多部汽車。
事后,他的父親在縣電視臺播放的錄像上清晰看到了兒子的身影,帶他投案自首,希望能從寬處理。
讓人關注的是,廖保華曾被迫加入甕安最大的黑惡勢力組織“玉山幫”,讓年幼的他更加仇視警察。
“加入黑幫,是為了保護自己,在甕安縣生活沒有任何安全感,所以我痛恨警察”,廖保華說。
廖保華并不厭惡學習,可初一時自己曾被搶劫的經歷和學校門口經常發生的打架事件曾讓他害怕至極,“整天提心吊膽,甚至不敢上學,我們真的很害怕”,他說,有天放學時被人堵在學校對面的巷子里搶走了70多元,現在想起仍心有余悸。
后來,他在縣城一個游戲室里結識了“大哥”錢小波,這位“大哥”在當地很有影響力,很多社會上的人都認識他,他靠給別人看賭場掙了些錢,經常請幾個兄弟吃飯。而且認了“大哥”后,自己再也沒有被欺負過,遇到任何麻煩,只要給“大哥”打個電話就全擺平了。“這讓我找到了安全感,在同學面前也很有面子”,他說。
據共青團貴州省委調查顯示,近幾年甕安縣未成年人犯罪呈明顯上升趨勢,2007年甕安縣審結未成年人刑事案件26件,比上一年增加15件,未成年人案件占審結刑事案件比例高達12.44%,較上一年明顯增多。
不僅如此,未成年人犯罪種類更加復雜,罪行愈發惡劣。在法院已經審結的未成年人刑事犯罪案件中,呈現出涉及財產型犯罪居多、暴力性犯罪比重較大、被告人犯罪年齡趨向低齡化、被告人中在校學生所占比例趨向增加的特點。
據了解,甕安縣每年有2000多名初中畢業生不能接受再教育,閑散在社會,給社會治安帶來了極大的隱患。他們有的被黑社會利用,有的自己成立團伙,都把目光聚集在校園內的學生身上,或收取保護費,或動員在校學生加入黑社會組織。
為了達到團伙利益,他們經常在校門口糾集團伙成員打架斗毆。在這種局面下,幫派組織將黑手伸向學校,尤其是父母不在身邊、成績較差、單親家庭和留守少年成為黑社會組織的重點發展對象。
甚至一些老師在保護學生時也受到黑惡勢力恐嚇和毆打。教師在無奈的情況下反過來以私人關系求助黑惡勢力“大哥”出面“打招呼”,懇求不要騷擾自己的學校和學生。
“留守兒童”成憂
不足15歲的衛少文(化名)個頭矮小,可他的話語卻顯示出異樣的成熟和冷靜。
6月28日,他和家人在鄉鎮玩耍,聽說縣城有人游行示威,自己打車迅速趕到現場。
衛少文有一個十分幸福的家庭,父親是中學教師,母親在縣政府某單位工作,夫妻倆都無比疼愛這個聰明、可愛的孩子。可是,父母誰都沒有想到,他會沖進政府大樓,點火焚燒了多間辦公室,還曾加入幫派,跟著“大哥”在外面搶錢。
這一切讓父母突然發覺自己熟悉的孩子原來如此陌生。
“他們工作太忙了,沒時間管我,對我來說,在外面混好像比在家里更有安全感”,衛少文說,雖然父母很疼愛自己,可父親是中學老師,晚上也經常要上晚自習,很晚才能回家。而母親因為工作要求,每周大部分時間都在鄉鎮值班,周末才能回家。
從小學4年級開始,他就不得不自己孤獨地放學、孤獨地回家、孤獨地等待。這樣的生活經歷讓衛少文變得早熟,也被迫較早地進入社會。
當有一次自己遭到打劫后,他沒有求助于父母,而是在同學的介紹下結拜了“大哥”,加入“葉霸二幫”,并且經常跟著“大哥”在外面搶錢、打架。在“江湖上混”讓他“嫉惡如仇”,覺得自己理應為無辜的女孩“討個公道”。
本刊記者了解到,甕安有重視教育的傳統,但學校基礎設施嚴重不足。多數學校每個班學生人數嚴重超編,師資力量不足,教師精力有限,難以顧及學生思想教育。甕安三中最多一個班有110人,最少的也有近90人。
在甕安二中,全校4000余名學生,有2000余人需要在外租房。這些在外租房學生,離開學校和父母的監管,難免沉溺于網吧、游戲室,成為社會不良青年和幫派團伙拉攏利誘的對象。
這里高中、職中名額有限,初中畢業后不能在本地升學,其中相當部分成為社會閑散青年。
甕安的留守兒童、單親家庭問題也比較突出。甕安縣人口47萬,外出務工人員11萬。大量的農村人員外出務工,留守兒童缺乏必要的家庭監護和教育,對其健全人格的形成造成不利影響。近年來甕安未成年人犯罪案件不斷增加,有很大一部分來自于單親、離異家庭及留守少年兒童,特別是留守少年兒童數量大,家庭溫暖的缺乏,家庭教育的缺失致使他們產生偏激的情緒,容易走上極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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