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2年開始，劉元九堅持記錄家里的日常收支情況，小到花6分錢買兩支冰糕，大到賣兩萬多元的葡萄，每筆收支他都細細寫在本上，牢牢記在心里，26年從未間斷。

　　不經(jīng)意間，這些賬本成為時代變遷的最好注腳。2007年它們被國家博物館珍藏，這是國家博物館在全國范圍內(nèi)收藏的唯一一本由農(nóng)民自己記錄的家庭賬本。

　　2008年10月28日，記者來到劉元九家，翻閱了這些賬本的手抄本，細細體味一個普通農(nóng)村家庭曾有的酸甜苦辣。

　　□本報記者 張躍偉

　　衣：

　　70年代每人每年一米布

　　翻開劉元九1982年的賬本，在“衣物支出”一欄內(nèi)可以清楚地看到：11月4日給建英(劉元九妻子)買一雙布鞋，3元。12月20日割花布兩尺，1元。這一年，劉元九一家三口買衣服總共花了20.72元。

　　1982年劉元九開始記賬，不過他對“穿衣”最深刻的印象，遠遠早于1982年。談起結(jié)婚前家里的窘境，他現(xiàn)在仍唏噓不已。生產(chǎn)隊的時代，村里人都要靠布票分布，每人每年只能分到一米的布料，還不夠成年人做一條褲子。

　　包產(chǎn)到戶后，短短幾年農(nóng)村就變得翻天覆地。1985年，20多元一條的褲子有了，1999年，140元的上衣也買了。再看2004年春節(jié)前的賬本，劉元九為剛大學畢業(yè)的兒子劉佳一次就買了一件235元的棉衣和一身198元的西服。

　　2004年，劉元九一家花在衣物上的錢達到678元。此后劉佳參加工作獨立生活，而劉元九兩口子平時非常節(jié)省，褲子一般不超過30元，上衣不超過50元，一件草綠色的上衣，劉元九竟穿了20年。即使這樣，2007年兩人的衣物支出也達到420元，25年來翻了20倍。

　　食：

　　1985年開始天天吃白面

　　“啥時候才能天天吃上白面饅頭啊？”在天天吃玉米面、地瓜面的年代，吃白面成了農(nóng)村人的奢望。

　　劉元九至今還清楚地記得，最窮的1977年，三山東頭村每人每年只能分到三斤花生，可以榨一斤半油。1982年，每斤一塊錢的豬肉，劉元九一家三口共吃了18斤8兩。

　　劉元九的賬本上，最小的一筆花銷可能就是1982年7月19日，花6分錢給兒子買了兩支冰糕。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冰糕，但劉元九還是沒舍得嘗一口。

　　當年全家收入836元，支出574.9元，其中僅吃就花掉近300元。

　　1982年底三山東頭村開始包產(chǎn)到戶，劉元九分到了兩畝多地。“收了糧食都是自己的”，這一信念讓他渾身鉚足了勁。到1985年，他家的飯桌上終于天天都有了白面饅頭。

　　賬本上吃的項目原本只有“糧油”和“副食菜類”，所謂的“副食菜類”，也只不過是油鹽醬醋豆腐肉。時間飛逝，木耳、蘑菇、燒雞、罐頭這些讓人眼饞的詞逐一出現(xiàn)在賬本上，“肉蛋類”也成為獨立的一項，與花樣繁多的“副食菜類”并列。

　　10月28日記者到劉元九家時，他招呼妻子炒了六七個菜，又拿出一壺自釀的葡萄酒。幾杯酒下肚，他有些得意地說：“咱造的這酒好，大超市也買不著！”

　　住：

　　1992年告別百年老屋

　　綠油油的葡萄藤爬滿院墻，七八只花盆擺在窗前，寬敞的屋內(nèi)灑滿陽光。劉元九和妻子正忙著盤兩個灶臺。兒子下個月要結(jié)婚，老兩口現(xiàn)在就開始忙活了。“準備擺十幾桌，不用去飯店，院子里就能擺得下。”妻子劉建英笑著說。

　　三山東頭村的西南角，有一處用石塊壘起來的院子。院內(nèi)早已無人居住，雜草叢生，墻面斑駁。劉元九說，這是他家的祖宅，建于1891年，當時他的爺爺只有7歲。這個院子幾經(jīng)翻修，最多時同時住過40多口人，而劉元九是最后搬走的。

　　1992年，劉元九花了27000元建了80多平米的新房，終于告別了百年老屋。居住條件得到改善的不光是劉元九家。如今，劉元九沒事時愛背著手在村里轉(zhuǎn)轉(zhuǎn)，細細地數(shù)著每間房子。“村里共有265戶，780多人，1100多間房屋，足夠住。”

　　行：

　　2002年開上三輪車

　　劉元九的賬本上還有這樣一條記錄：1982年9月4日至5日，去膠縣生活費3.88元，近百公里的路，早上騎自行車傍晚才能到，在縣城過一夜要花5毛錢。

　　“1970年以前，我們?nèi)テ蕉鹊貌叫凶呱铰罚��?個小時，后來修了一條土路，但騎自行車也要3個小時。”劉元九回憶。

　　1996年底，劉元九花10270元買了一輛摩托，這在村里還很少見。2002年他又花4000多元買了一輛三輪車，可現(xiàn)在，村里光買汽車的就有十多戶。

　　2001年，村后修起了直通平度的柏油路，現(xiàn)在去平度坐公共汽車，只用不到1個小時，花8元錢，村里有汽車的人去平度辦事，更是半個小時就能到；2007年，村里又修了一條貫通南北的水泥路，這些事都可以在老劉的賬本上找到。

　　產(chǎn)：

　　澆水從三天到三小時

　　現(xiàn)在劉元九家種著4畝多地，一大半都種了葡萄，剩下的種些大櫻桃和板栗，都是經(jīng)濟作物，糧油去集上買就可以了。

　　雖然三山東頭位處山區(qū)，但劉元九種地并不困難。澆水？從1987年起，他家先后買了4臺抽水機，3個小時就能搞定一畝地；施肥？三輪車拉著肥料“突突”地就爬上了山坡；打藥？機器帶著藥泵一天就能打完。總之，兩個人就能把4畝地“伺候”得井井有條。

　　如果時光倒流20多年，兩人肯定要為澆幾分地愁眉不展。剛包產(chǎn)到戶時，劉元九種了7分地的葡萄苗。地在坡上，水在幾百米遠的溝里。夫妻倆澆水只能一擔擔地挑，3天挑300擔水，才能把這7分地澆完，而葡萄苗需要連著澆7次水，也就是說兩個人光澆水就得花20多天，挑2000多擔水。打藥也是麻煩事，4畝地用老式的噴霧器得打5天。

　　“那時真把人累壞了，沒吃過以前的苦，不知道現(xiàn)在的好啊。”劉元九深有感觸。

　　收：

　　26年收入增長百倍

　　有人到劉元九家作客，他總會熱情地端上果盤，大澤山葡萄、桃、蘋果、板栗應有盡有，都是他家自產(chǎn)的。北溝玫瑰紅葡萄、東山板栗、東南山大櫻桃，每收獲一批果實，他都要在賬本上細細記下產(chǎn)量、售價甚至買主。

　　2007年，劉元九家共收獲葡萄20260斤，收入28900元，除去15500元的支出，純收入13400元。2008年又是個豐收年，好的葡萄每斤漲到了4到5元，他估計可收入33000元。

　　而1982年分家時，劉元九全身只有140元現(xiàn)金，“父親給我100元，我身上有30元，我家‘溫鍋’時妹妹元蘭隨了10塊錢的禮。”他掰著指頭算，26年，收入增長100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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