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經書面授權)
35人死亡,85天后真相曝光
本刊記者/劉炎迅 (發自河北蔚縣)
荒野中,高墻包圍著井口,鐵門緊閉。
盡管這起礦難已被曝光,但守礦者仍拒絕任何外來者介入。“你趕緊走吧!這里不讓人來。”2008年10月底,當《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試圖走進河北蔚縣李家灣礦井時,兩個從警車中走出的男子呵斥道。
7月14日,這個礦井私藏的5噸炸藥被意外引爆,官方認定35名礦工死亡。事發后,礦主李成奎打通了諸多環節,一度封鎖消息85天。
“包工”式用工
礦工周慶華,是親歷這起特大安全生產事故并幸存者之一。今年5月,他在重慶老鄉周興海的聯絡下,來此成為礦工。
周慶華和妻子的宿舍被安排距離礦井2里外的一片屋棚中。從礦井走向家門口的路上,需要經過養著十幾頭騾子的牲口圈——那里臭氣熏天。
這位礦工剛上班沒幾天,59頭騾子在礦井里干活時被巷道內的廢氣毒死了。但這些牲口死亡沒引起礦上任何人的驚詫和緊張,“他們都麻木了。”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周慶華的妻子魏彩云說。
“下井幾乎沒有帶過自救器,有人聽都沒聽說過,放在他面前都不會用。”周興海也意識到危險,但現實就是這樣,“礦上就沒幾臺自救器,給誰用不給誰用呢?每次下井就是拼運氣。”
與每月3600元的薪水相比,危險很容易被忘記。這些只有小學文化程度的礦工們更不會在乎什么合同——他們甚至不知道這個名詞。盡管在3年前,河北省就已經規定所有煤礦必須與從業者簽訂勞動合同。當時,河北的煤礦工人中80%為農民工,其中三成又處于流動狀態中。礦主和工人簽訂“生死狀”并不稀罕,而在不少礦難中,企業連一份完整的工人名單都拿不出來,使得救援時不知道礦井下到底有多少人被困。
所以,能了解礦工情況的只有礦主和包工頭。在李家洼礦,周興海是其中的一個小包工頭,像周慶華這樣的“嫡系人馬”,他有20多個,全部來自重慶。另一個勢力較強的小包工頭是羅紅生,也帶了20多人。
在周興海的記憶中,礦上時常有新人來,卻不知道老工人何時離開。
經常是這陣子缺人手了,就通過老鄉朋友拉幾個人來,“啥也不懂,居然有人叼著煙就下井。”周興海抱怨到,“井口那些跟班管理人員總是粗心,不管下井人的死活。”
2008年7月14日那個早晨,礦工周慶華出門上班時,周興海還躺在被窩里。他要帶3歲的女兒——這讓他逃脫了死劫。
早班從凌晨5點開始。周慶華與樊興奎、李文兵等人在5號煤層干活。
這是蔚縣分布最廣最有規律且煤質最好的煤層,距離地面約500米,從井口乘坐升降機,只需三四分鐘就可達到這一層。在它的上面,依次還有7號煤層和9號煤層。礦工楊有彪和另外幾名礦工,正在7號層里忙碌著。下井前,按照慣例,所有當班礦工都聚在礦部辦公室里開安全生產例會,“但基本是老生常談。”周慶華說。
當天,一個名叫“小鵬”(音)的人負責登記下井人數。但直到今天,這個人一直沒有出現。
老板炸塌礦井?
大約上午10點,周興海接到礦上的電話。當他趕到礦部時,井口冒出的濃煙讓他大驚失色。
礦井里堆放的5噸炸藥燃燒爆炸,產生的沖擊波和煙霧覆蓋了整個巷道。
7號層都是周興海帶過來的人,當時有5個——張興中、楊有彪、張代江,還包括熊光榮和熊光軍兄弟。
人們都圍在井口跑著、嚷著,但誰也不敢貿然下井。周興海向礦上救護隊求援,但無濟于事。沒有人可以解釋原因——礦主寧愿出事后用錢擺平一系列關系,卻不愿完善救援設施。“所謂救護隊,也就七八個人,氧氣筒也不夠,只能輪番背著下去。”周興海說。
下去的救援人員在濃煙彌漫的巷道里摸索了一陣,不得要領,很快上了地面。而當他們人拿著氧氣筒再次下井時,已經隱約能看到很多人死在逃生的路上——或者相疊著躺著,或者側身蜷縮。
大約11點,隸屬蔚縣煤礦管理局的又一隊救援隊員,背著專業設備來到現場。包括礦主李成奎在內,大約有30個人在參與救援。后來,警察也來了。但此時,7號層和5號層里都沒了聲響,“都死了,除了周慶華。”他的哥哥周江華說。
事后,沒有任何參與救援者向外界主動透露死亡人數的問題,雖然,他們也許最清楚當時有多少礦工沒有生還。
目前尚無證據這些瞞報者接受了礦主的賄賂,但類似乏力甚至存在貓膩的救援,曾在很多礦難中出現。比如2005年山西寧武“7·2”礦難中,忻州市礦山救護大隊自上而下參與瞞報,并收取了大約80萬元的“封口費”。
蔚縣當地多位熟悉煤礦的內部人士說,事發后,李成奎等人在尚未確定井下是否還有生存者的情況下,用炸藥炸塌井口和井架,試圖造成該事發井是廢棄井的假象。國務院 “7·14”調查組組長、國家煤礦安監局副局長彭建勛在事發后明確表示:礦主“封閉井口,拆除井架,破壞現場”。
而在大量蔚縣當地居民中,一個普遍的疑慮是:會不會還有遇難者遺體藏匿在事故井中?
《中國新聞周刊》試圖向蔚縣縣委宣傳部求證,該部副部長高占俊和新聞科副科長韓德均拒絕采訪。隨后,記者前往國務院調查組駐扎此地試圖聯系采訪,一位名叫周建軍、自稱是張家口市宣傳部官員的男子表示,調查正在進行,其間不便接待媒體。
異地火化
14日下午,家屬們獲悉了噩耗。年輕的女人們哭著跑向礦井,結果被攔在大鐵門外。
楊有彪的妻子劉邦貴看到不停有尸體從井口抬出來,用油皮紙裹著,直接裝進等候著的三輪機動車拉走。事實上,最早的尸體被挖出是在下午1點多,“根本不停留。”劉邦貴說。當時她們這些情緒激動的女人,幾乎都是哭著癱坐在地,手扒著鐵門欄桿,雨還在下,地上形成一個個黃泥塘,抬著尸體的工人急速而過,泥水被踩得四濺。
劉邦貴不知道自己男人的尸體要被送到哪里。她哭著要見丈夫最后一面,一名工作人員沖她吼:“現在哪有時間讓你看?明天領著骨灰回老家吧!”
此時,礦主李成奎等人已經做出了“應急方案”,同時聯絡好相鄰的陽原縣和山西廣靈縣的殯儀館——兩地距蔚縣均在50公里左右,直接火化送過去的遇難礦工尸體。這一點,國務院“7·14”調查組組長彭建勛予以了證實。
蔚縣及周邊的縣市一直保留著土葬的習俗,但事發后的幾天,殯儀館不再如平日那般生意冷清。
《中國新聞周刊》致電陽原縣民政局詢問情況,一位工作人員稱:關于礦難瞞報的事他們一概不知。但國務院調查組披露,多名殯儀館的負責人在協助調查。
“異地處理尸體,是為了隱瞞死亡人數,或減小事故的嚴重程度。”一位安監官員說。
這樣的例子屢見不鮮——2004年6月,同樣在河北,邯鄲縣鴻達煤礦發生瓦斯燃燒事故,12名死者被異地秘密火化,礦主對外稱死亡1人;同年11月,唐山市開平區開平鎮宏興煤礦事故,礦主也采取了相似的手段。更為惡劣的毀尸發生在2002年的繁峙礦難中,6具遇難礦工被拋在廢棄的窯洞里,洞口被尼龍袋堵住。
但在蔚縣礦難中,礦主讓幾名本地礦工的家屬領回了親人遺體。
遇難者鄭廣權家住蔚縣白草村水裕鄉。據參加其葬禮的村民王俊武說,一口碩大的棺材擺在死者家里。此外,死去的跟班礦長和瓦斯員——一個胖胖的大個子,都是本地人。
“本地人的尸體不好處理,這也是礦主不愿意招他們做工的原因。”一名曾經的蔚縣礦主說。
巨款擺平死者家屬
看到聚在鐵門前的礦工家屬越來越多,李成奎決定把他們轉移開。
這項工作由包工頭周興海完成,他與遇難者同鄉的身份發揮了作用。一干家屬分乘6輛小轎車,前往蔚縣旅游賓館。
這家賓館的一樓全部住滿了,二樓也擠滿了人。兩個人一個房間,但彼此不讓交流。事發當晚,李成奎就到了賓館,問哪些人愿意私了。“當時,沒有一個人愿意私了。”周興海對《中國新聞周刊》回憶。
次日,李成奎把家屬分散到各地,“就是各個擊破,住在一個賓館,好歹還能通通氣。”劉邦貴說。
當魏彩云被幾個人帶著前往大同第三醫院看望丈夫周慶華時,劉邦貴等人分別被帶到陽原和廣靈等地,繼續談判賠償事宜。在賓館暫住的一個多星期里,所有人都享受著“想吃就吃,想喝就喝”的待遇。
“老板想和哪位礦工家屬談判,就會讓我去聯系,然后他們單獨談。”被派往廣靈的周興海說。
重慶市永川區仙龍鎮大磨子村支部書記陳勇,曾陪遇難礦工周秩明妻子王成賢一道前往處理賠償事宜。他們在大同火車站下車后,被人帶到了陽原縣一個旅館住下。當時陳勇很奇怪,為什么不直接去事發地蔚縣?“賠錢了事,不要追責。”陳勇說,“這是對方的主要意思。”
國家規定:每個礦工死亡后的賠償數額是20萬元。但李成奎起初開價37萬元,陳勇事后回憶,“考慮到周家比較困難,后來把賠償提到了40萬。”
經過2個小時的談判,賠償款最后定在41萬元。為此付出的代價是,王成賢想見遺體最后一面的要求被拒絕。
安撫好手下遇難礦工的家屬,周興海很疲憊。他回到礦上后拿到了1000塊錢,算是車費。
巨額的賠償似乎起到了封堵消息的作用——10月26日,《中國新聞周刊》記者來到遇難礦工鄭廣權家時,已看不出任何喪事的跡象,大門上也并未按照風俗貼上白紙聯子。鄭家大女兒不停對記者說:“你走吧!我們要好好過日子。”
另一位已知的蔚縣遇難者田正是白樂鎮人。記者前往采訪時,其母承認兒子在李成奎的礦上干活,但否認死于礦難,并否認收了巨額賠款。
與對死者家屬的態度不同的是,礦方對礦難幸存者周慶華顯得相當冷漠。在事發的3個月內,一共為其墊付醫療費3.5萬元。但傷者的情況很不樂觀,為此,其家人又舉債3萬元。由于難以負擔治療費,處于癡呆狀態的周慶華被接回了重慶老家。
參與瞞報的官員和記者
“7·14”礦難曝光之前,在當地人眼里,李成奎是個“傳奇人物”。他是張家口市工商聯副主席、蔚縣工商聯副主席,并獲得過全國勞動模范。他還是張家口市政協十屆委員,類似的榮譽和政治資本不勝枚舉。
而在這個國家級貧困縣,幾乎所有曾經紅火的國企都關張,所以,礦山幾乎成了成為縣城唯一的經濟命脈。開工期間,成群結隊的礦工穿著沾滿煤渣和油脂的深色工作服穿梭于此;如果停工,大量失業者和游民聚集在礦區,趁著夜幕搶劫——這已成為蔚縣的頑疾。
“煤礦就是這座縣城的心臟,一停,整個縣城的血脈似乎都難以流動。”蔚縣一位老干部說。所以,在這里為官的人,如果不重視扶持和保護大大小小煤礦的經營運轉,處理好與煤礦老板之間的關系,很難在此順利為官。
所以,李成奎和縣里的領導關系密切,這在當地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何況,除了擁有幾處煤礦外,這個老板還承包了蔚縣第一大旅游勝地——空中草原風景區,他還擁有一座水泥廠。
一位內部人士對《中國新聞周刊》透露;出事的這個礦井,今年6月份,正是奧運前夕,蔚縣全縣私營煤礦都被要求停工歇業,但李成奎的這座煤礦依舊運轉,遭到縣煤炭資源局的查處,理由是證照不齊。這得到了此次調查組的證實——李家灣礦開采于2004年,沒有辦理安全許可證、礦產資源證、生產許可證、營業執照、礦長證等相關證照。煤炭資源局的一位官員去貼封條時,李厲聲說道:“你敢貼,我就敢扯下來!”
僵持半天后,那個官員憋著一肚子火離開了。當晚,他去找縣一位主要領導訴苦,結果等他到那位領導辦公室時,李成奎正坐在那里。
國務院“7·14”調查組組長彭建勛在此次礦難曝光后表示:蔚縣政府、國土資源局、蔚縣煤炭工業安全管理局、蔚縣公安局等機關對李家灣礦井的非法存在,都存在失職瀆職問題。張家口市相關部門同樣負有責任。
在目前官方初步的調查結果中,李成奎的“本領”逐步浮出水面。為了逃脫關閉,他私刻公章、偽造協議,企圖把事故井混為國有的蔚州礦業公司的一部分。同時,他行賄市國土資源部門有關負責人,下文將關閉事故井的責任主體由蔚縣政府改為蔚州礦業公司。
另據知情人士透露,礦難發生后,為了擺平各路關節,李成奎出資2000萬。同時,他向另一位礦主借了巨款打點各路關節,但被指借錢的礦主不愿承認這一點。
“一家出事,千家破財”是私營礦主之間的潛規則。由于政府處理礦難的結果必有一條,要求當地所有小煤礦停產整頓數月以至半年,沒出事的礦老板自然也寄希望于出事的老板隱瞞成功,自然會送來金錢,以解難兄難弟“燃眉之急”。
而在“7·14”礦難之后,嗅覺靈敏的各路記者聞風而來。但當他們散去之后,有關礦難死亡的真實人數仍被隱瞞。國家安監局新聞發言人黃毅披露:多名記者在此次礦難后收取了紅包。
蔚縣當地兩位曾經的煤炭老板向《中國新聞周刊》透露,幾乎一個煤老板手上都有一份記者名單,每逢遇到事故,就依次打點。此次“7·14”礦難,李成奎手中也有一份名單,凡在冊者,均收取了李家派發的紅包。但具體名單,官方尚未公布。
第9個記者節到來前,這個問題變得非常惹眼。何況,有媒體又曝光了山西省山西霍寶干河煤礦礦難后“真假記者排隊領紅包”。9月24日、25日,有23家“媒體”的28人登記領取“封口費”。
是誰揭開黑幕
如果不是幾位“正義人士”的揭露,這起礦難的真相或將石沉大海。《中國新聞周刊》了解到的情況是,可能存在三條路徑促成了曝光——
其一是云南人“正義”的舉報。出于顧慮,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這個中年男子不愿透露身份,要求化名“正義”。但他出示了所有舉報的錄音和相關證據。
3年前,“正義”曾到張家口市解救過被騙到黑煤礦的礦工,很多礦工也因此認識了他。蔚縣礦難后不久,身處云南的“正義”接到朋友的短信:“李家洼煤礦中非法存儲的炸藥發生爆炸,但沒有見到相關部門來處理,可能礦主會瞞報。”消息來自一位在李家洼打工的重慶朋友。
獲得此次礦難的詳細情況和證據后,“正義”向張家口市安監局舉報,但得到的答復是不予受理。隨后,他又不斷向河北省安監局舉報,在過去了1個多月后,仍然沒有消息。
舉報期間,“正義”遭到了威脅。
“我們明天準備座(應為“坐”)飛機過來和你交談”。8月21日,“正義”接到這條短信,對方自稱是李家洼煤礦的人。次日,對方又來短信,已經到達了“正義”所在城市的某個酒店。這讓“正義”一度感到恐懼。
此后,甚至有礦工找到他的家中,勸他不要繼續舉報。還有人以“檢察官”的名義發短信,要求“正義”將證據交給他。
9月初起,“正義”向國家安監總局舉報了此事,另外在幾個知名論壇上發帖,詳細敘述瞞報情況。此后,國家開始調查這起特大安全生產事故。
第二條路徑是一位四川的“夏老板”,他的事跡多在蔚縣坊間流傳。多位知情者稱:2007年他曾和李成奎合伙開礦,后被李成奎霸占礦產。“7·14”礦難發生后,夏老板找到李成奎談判,李當時不屑,隨后夏老板開始向有關部門舉報。夏老板現在山西大同做煤炭生意,但無人知曉其最新聯絡方式。
第三個路徑是一位從李成奎礦上成功逃生的礦工。在傳說中,他從相連的一家國營打礦的井口逃出,隨后開始舉報,引起官方關注。但《中國新聞周刊》記者連日來在事發煤礦周圍相鄰的四家煤礦調查,均未有人見過此逃生者。
10月7日下午,河北省安全生產、食品藥品安全、節能減排集中行動電視電話會議上,河北代省長胡春華稱,“張家口蔚縣李家洼煤礦7月份發生一起重大礦難,造成30多人死亡。”這是官方首次公布“7·14”礦難真相。19天后,國務院調查組正式成立。
截至《中國新聞周刊》截稿時,蔚縣縣委書記李宏興、縣長祁建華已被免職并立案調查。另有22人因此案被移送檢察機關,1人被刑拘,63名事故相關責任人員被控制。在諸多礦難中,地方黨委一把手受到處分比較少見,除非類似南丹礦難中這樣的事故。“由此可見礦難性質之惡劣,以及礦主涉足官場之深。”一位熟悉內情的人說。
今天,河北蔚縣的煤礦已經全部停工。當地的煤炭價格已從過去的每噸500元飆升到每噸1100元。很多貧困的人被迫成群結隊到停工的煤礦和煤場搶煤,最為嚴重的是西細莊和裕昌等村落。
當地人在咒罵著煤礦老板的黑心的同時,又期盼著這些私人煤礦早日開工,否則,縣城里的酒樓賓館不得不繼續蕭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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