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9月17日電 臺灣《歷史月刊》244期刊登文章《千古難見君臣情──唐太宗和臣子們的感情》,摘錄如下:
古人常說:“伴君如伴虎”,就是把君主比做老虎,站在君主身邊,就像站在老虎身邊一樣,老虎何時發怒,是不能預料的。同樣,在君主身邊,也無法預測到君主何時發怒,臣子們站在君主身邊,無時無刻不戰戰兢兢,誠惶誠恐。于是臣子們為了自保,經常會采取兩種態度,一種是討好巴結皇帝,讓皇帝隨時保持高興心情,不要觸怒皇帝,這一類的臣子,很容易就變成君主身邊的佞臣。另一類的臣子,他們會跟君主保持一段距離,不跟君主過于接近,以免君主發怒時,會直接殃及他們,所以這類臣子比較明哲保身。
高高在上的皇帝,常把臣子們看成是狗,招之則來,呼之即去,隨意責罵,動怒就殺,臣子們完全不能反抗。臣子們把君主看成是虎,君主把臣子看成是狗,這種心態之下,雙方怎能產生感情呢?所以從中國歷史上看,君臣之間,大多是以“利”為出發點的關系,不可能會產生感情。
從歷史上看,君臣之間有深厚感情的事例極為稀少,如唐太宗和他的臣子們濃厚的感情,在歷史上就極少見到,這可能是歷史上的一個特例吧!
惺惺相惜君臣情
唐太宗并沒有將他的臣子們看成是狗,而是視之為朋友,他對待大臣的態度,就像對待朋友一樣。唐太宗說過,他對于大臣們,要“推心待之”;太宗也曾經說過,一個君主要將臣子們看成自己的手足,也要將百姓看成是自己的肌肉,手足肌肉,都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君主不可以將之切割,因為一個人必然會愛護自己的手腳,所以太宗也會愛護他的臣子們。因此太宗與臣子們之間,培養了深厚的感情。
唐太宗是一位不愛端架子的皇帝,他常常大宴群臣,宴會完后還會和大臣們一起做詩歌詠,所以君臣之間常常會有一起吃飯、聚會、聊天的機會。他不像中國古代其它的皇帝,除了上朝之外,跟臣子們并不常見面。相反地,太宗是經常與臣子們相接觸,這種經常性的接觸來往,不單只是要談國家大事,也會談個人的生活起居、家庭狀況,所以君臣之間也深刻地彼此了解對方。這跟其它的歷代皇帝,也不相同,其它的皇帝在深宮中生活如何,臣子們多半是不知的,而皇帝也不會愿意去了解臣子們的個人生活究竟如何,所以在其它的皇帝時,君臣之間的關系,只限于談論國家大事而已,但太宗則深入到臣子們的個人生活領域去。
人與人之間,要產生感情,不是只談工作,若只談工作,是不容易建立私人感情的,要建立私人感情,必須要了解到對方的家庭、私生活、思想與價值觀念,才可能相互培養濃郁的感情。唐太宗在歷史上,是極其少見會主動去關心臣子們私人生活的皇帝。
貞觀四年,宰相杜如晦病重,唐太宗親自到他家慰問,兩人相見,都痛哭流涕。不久,杜如晦就病逝了,病逝當天,太宗在宮中,吃到一個瓜非常美味,他想起杜如晦也是喜歡吃這種瓜的人,心中不禁凄涼傷感,就停住不吃,吩咐宦官將這瓜送到杜如晦的靈前奠祭他。這充分表露出唐太宗身為君主對臣子的真情至性。
過了幾天,太宗賜給另外一位宰相房玄齡黃金袋,并對房玄齡說:“想當初如晦跟你,同心輔佐朕,如今所賜,只獨見你一人了,想起來,令人傷感。”于是凄然淚下。太宗接著又說:“朕聽說民間傳聞,鬼神畏懼黃金,所以朕命人做了這黃金袋,希望你送到如晦的靈前,獻祭給如晦。”過了兩天,太宗晚上夢見了杜如晦,第二天早上,太宗就告訴房玄齡,談起昨晚的夢,不禁感嘆唏噓,于是命宦官也把自己吃的食物送去祭奠如晦。到了第二年杜如晦的忌日時,太宗仍沒忘記此事,還派了宦官到杜如晦家中慰問其遺孀與子女,這份死而不忘的情感,也是史上少見的君臣之情。
貞觀十一年,鎮軍大將軍段志玄生病,太宗親自到志玄家中慰問,兩人互相涕泣,太宗眼看段志玄已經病危,就對他說:“你盡管放心,朕會賜給你兒子五品官。”段志玄聽聞,反請太宗將這五品官轉授給他弟弟段志感,太宗照志玄遺愿,賜給志感五品之官。不久,段志玄就死了,太宗為之哀痛不已。
貞觀十一年,尚書右仆射溫彥博去世,太宗很感慨地對左右說:“彥博憂國憂民,勞精竭神,朕已經覺得他平常壓力很大了,卻很后悔沒能讓他多去過些休閑生活,以至于早死,朕實在很難過。”左右告訴太宗說:“溫彥博家中很窮,家中并沒有正寢,他過世時,他的棺材與遺體是放在一個小房間中。”我們中國古人,非常重視“壽終正寢”的觀念,正寢就是一個家中的正室,太宗聞言,立刻吩咐工匠替溫彥博家中建造一個正寢,讓溫彥博的遺體可以停放在正寢上,也結束了一段君臣感情的佳話。
貞觀二十一年(公元647年),中書令(當時宰相之一)馬周生了病,得了“消渴之癥”,即是類似于今日的糖尿病,經過一年多,馬周的病情仍未愈,唐太宗非常關心,為馬周尋找一個清靜的地方蓋了間住宅,讓馬周去住,派名醫去幫他看病,并經常派宦官去探望,有時還吩咐宦官,將自己吃的御膳送給馬周吃。有一次,太宗到了馬周家中,見他身體非常虛弱,太宗還親自為馬周調藥,令馬周感動不已,太宗走后,還交代皇太子,要太子常去馬周家問安。這種君臣感情,在別的朝代是很難看到的。
同樣的例子是李績(原名徐世績),李績是唐朝的開國功臣,有一年,李績生病,醫生開了藥方,藥方中有一味是用人的胡須燒成灰,做成藥引,才能治療這種病。唐太宗聽到后,就把自己的胡須剪掉,命人燒成灰后送給李績做藥引。然而中國古人向來認為:身體發膚,是受之于父母,不敢毀傷,所以中國古人不剪發也不剃須,須發都留得長長的。太宗既然身為皇帝,他的須發自然更是尊貴,但他竟肯將自己的胡須剪下燒成灰,送給李績當做藥引,這種做法,不但令李績感動得直叩頭,頭都叩出血來,其它大臣們知道后,也自然極其動容。可是唐太宗對李績說:“你不用這樣叩頭,朕這么做是為了社稷,你不用如此重謝。”這種君臣之情的表現也是古來少有。
貞觀二十二年,宰相房玄齡舊疾復發,躺臥在床,唐太宗非常掛念,于是命人用轎子將房玄齡抬進宮中,直到皇帝身邊才停轎。唐太宗對躺在病床上的房玄齡痛哭流涕,玄齡也為之哽咽不已,于是太宗也命名醫救治他。同時還下令,房玄齡回自宅后,仍每天由皇宮內供給御膳給房玄齡,也每日派宦官探問房玄齡病情,如果回報是房玄齡能稍微進食一些食物了,唐太宗便面露喜色;如果宦官回報房玄齡病情加劇,唐太宗便臉色凝重凄慘。太宗對房玄齡的關懷之情,臣子們也都是有目共睹。后來房玄齡病重,臨死前,太宗到房玄齡的家中,和玄齡握手話別,兩人都悲不自勝,哭泣不已,君臣之間的感情,表露無疑。
魏征是貞觀年間最能諍諫的一位臣子,經常指正太宗的得失。貞觀十六年,魏征生病不能上朝,太宗派宦官每天探問。魏征的家中其實很貧儉簡陋,家中沒有“正寢”,唐太宗此時剛好想在宮中蓋一座小殿,聽到魏征家中竟沒有正寢的消息,就立刻要工匠們停工,把所有要建造小殿的材料送到魏征家中,為魏征蓋了間正寢。才五天工夫,正寢便完工,同時太宗還派宦官送了一些很素雅的棉被、枕褥給魏征。
太宗隨后親自去看魏征,魏征叩拜后正想講話,太宗就搶先對魏征說:“朕知道你又要來勸諫朕不要花費這些錢財幫你蓋房子,朕告訴你,這些東西都沒有另外花錢,因為這些材料本來就是要替宮中添一座小殿用的,朕現在停止蓋小殿,把這些材料送過來給你蓋正寢,并沒有多耗一分國家的錢,所以你不用操心了。”魏征聞言,當然感動地叩拜不已。過了幾天,魏征病重,太宗又到魏征家中,撫著魏征的手臂,痛哭流涕,并問魏征想要什么東西?魏征回答說:“臣不要任何的東西與撫恤,臣只擔憂國家的興亡。”
過了幾天一個夜里,太宗睡夢中夢見魏征跟他說話,到了天明時,外朝奏報:魏征已經過世,太宗聽了,大慟不已,并親自到魏征家吊祭,還下令宦官送了許多豐盛的物資與儀隊給魏征送殯。魏征的妻子裴氏,婉言拒絕,將禮物退還。太宗并沒有因此責怪裴氏,還在魏征出殯的那天,親自奔上皇宮的西樓,遠遠望著出殯隊伍。
因為按當時風俗,皇帝是不能親自為大臣送殯的,所以太宗只能站在皇宮最高的樓上,遠眺魏征的出殯靈車。此外,太宗也親自替魏征撰寫墓志銘文。皇帝親自為臣子撰寫墓志銘文,并還親自親筆書寫的,這在中國古代實在難以見到。
以上幾段的事例,都足以證明唐太宗跟他的臣子們之間感情是至死不渝的。
太宗跟臣子們的感情,是建立在相互的了解上。有一天,太宗和長孫無忌等幾位大臣們一起吃飯聊天,太宗就對長孫無忌等人說:“人苦于不能自知,你們應該當面來評論朕的得失。”長孫無忌說:“陛下武功文德,跨越古今,發號施令,無不妥之處,所以我們看不到陛下有任何錯失的地方。”太宗說:“朕是希望聽到你們批評我的過錯,你們現在卻反倒過來阿諛朕了,朕今天想當面談談各位的得失,以為鑒誡。言之者可以無過,聞之者可以自改。”于是太宗就對在座臣子們,有長孫無忌、高士廉、唐儉、楊思道、岑文本、劉洎、馬周、褚遂良等,都一一加以評論他們各自的優缺點,毫不保留。一個皇帝當著大臣們的面,批評大臣們的優缺點,這在歷史上也極少見,可見太宗對大臣們的了解非常深刻,這種深刻,也產生了他們之間濃厚的感情。
量大能容性真誠
唐太宗和他的臣子們能建立深厚的感情,其關鍵在太宗。下面幾點是造成他們君臣之間感情深厚的原因:
一、太宗心胸寬大,會原諒臣子們無心的過失:舉一個例子,劉洎任官散騎常侍,有一天太宗在玄武門宴請三品以上官員,在宴后,自己趁興拿了筆就寫草書。太宗平時就最喜歡王羲之的草書,他學王羲之的草書也非常成功,所以太宗的書法極好。太宗寫完后,就把寫的字賜給群臣,群臣們趁酒興,就紛紛前來搶這墨寶,太宗每一幅字寫完,大臣們就迫不及待從太宗手上搶過來,你爭我奪。而劉洎并沒有搶到,忽然心生一計,他跑到太宗御座上,到御座后面,當太宗寫完一幅字,他就從太宗背后一伸手就把這幅字先搶到手里了。
不過這個舉動,被在場所有官員看到后,大家就大叫說:“劉洎登上皇帝的龍床,罪該當死,請求陛下法辦。”太宗反而笑著說:“昔聞婕妤辭輦,今見常侍登床。”就是告訴大家今天是好玩的,不用太認真啦,事情也就沒有再追究了。由此可見,太宗心胸是非常寬大的。
關于這一點,我們可以拿明太祖差不多的一個事例,來與唐太宗相比較,并說明明太祖的態度又會是如何。明太祖身邊有一大臣叫做唐肅,唐肅曾因為有一點小過錯,被明太祖免官放回鄉里,明太祖有一天想起唐肅,覺得可以繼續重用唐肅的才能,于是又再度把唐肅召回朝廷來。有一天,明太祖命令唐肅進宮,請唐肅吃飯,兩人吃完飯后,唐肅拿起筷子對明太祖作揖表示感謝,明太祖就問:“這是什么禮節啊?”唐肅就說:“臣少習俗禮。”明太祖卻怒說:“民間的俗禮,怎么可以天子面前為之?”于是就以不敬之罪,將唐肅貶官到毫州。
其實,吃完飯拿起筷子對皇帝作揖以代表感謝,這種無心的小動作,都會讓明太祖感覺到大為生氣,如果這件事情跟劉洎比起來,那劉洎犯的不敬之罪可就更大了。可是唐太宗知道劉洎登上龍床只是無意之舉,他也不過只是想得到皇帝的書法,才會有這無心的過失,所以不會計較他的無心之過,如此,才能維持君臣之間的感情。
二、理性而不猜疑:太宗和臣子們談論事情,都能就事論事,依理論事,不以個人的好惡判斷,也不猜疑臣子們的動機是什么。舉個例子,太宗時,有一位太常少卿(太常寺主管祭祀禮儀,太常少卿是太常寺的副長官,類似今日各部門的次長),名叫祖孝孫,太宗有次要祖孝孫教宮女們音樂,宮女們把祖孝孫教的音樂表演給太宗聽,太宗聽了卻不滿意,就責備祖孝孫。
當時的宰相王珪和溫彥博,就起來諍諫說:“祖孝孫是個精通音律之人,也是位文人雅士,又擔任少卿,陛下忽然要他去教宮女們音樂,連我們都覺得很奇怪,我們也擔心天下議論這是件怪事。”太宗就很生氣地說:“你們都是我的腹心,應該盡忠職守,為什么現在要護下罔上,來為祖孝孫說情?”王珪就抗辯說:“臣本來是事‘前宮’(即太宗長兄建成太子,玄武門事變時為太宗所殺),罪已當死,陛下哀憐寬恕臣之性命,又不以臣不肖,將臣放在樞密之地,臣自當恪盡忠職。今天臣所言,又豈是為了私事?不料陛下竟然認為臣之諍諫,是為了袒護私事而責罵臣,這是陛下負臣,臣不負陛下。”太宗聽到王珪義正詞嚴的話,也就默然不語了。
第二天上朝,太宗對房玄齡說:“自古帝王能納諫者極少,因為忠言逆耳,良藥苦口。昨天聽了王珪責怪朕的話,朕也覺得很后悔,各位不要因為朕昨日不高興,就不再直言進諫了。”太宗和王珪之間的這段對話,表現出太宗是位理性而不猜疑之君主,他并沒有猜疑王珪的動機是不是不正確,而是就事論事,依理論事,認為王珪所言有道理,所以太宗就愿意接受,這也維系了太宗跟王珪之間的感情。
如果王珪直言進諫,是遇到明太祖這般的君主,恐怕王珪早就被判以輕視君主之罪,因為王珪竟然敢說“這是陛下負臣,臣不負陛下”的大逆不道之語,若是明太祖,早就殺了王珪了。
我們可以拿《明史•王樸傳》做為對照。王樸在明太祖洪武年間,擔任御史,性情非常梗直,常常跟明太祖辨是非而不肯屈。有一天,他又與明太祖發生爭執,雙方辯得非常激烈,明太祖也大為生氣,命令將王樸斬首。王樸被押到斬首之處,太祖又趕快把他召回,問他說:“你改不改?”王樸說:“陛下不以臣為不肖,擢官御史,奈何摧辱至此?使臣無罪,安得戮之?有罪,又安用生之?臣今日愿速死耳。”
明太祖大怒,吩咐拖出去立即行刑,王樸于是就被殺了。王樸這一段故事跟王珪對照起來,我們可以看出唐太宗是一位非常理性,能克制自己的人,這是太宗能維持君臣良好感情的一關鍵。
三、太宗對臣子們有禮貌:皇帝對于臣子們,大體上是缺乏禮貌的,招之則來,呼之即去,但是太宗卻是以朋友態度對待臣子。以李績的事情為例,李績是唐朝的開國功臣,在貞觀十七年時,唐太宗立李治為皇太子,要李績來輔佐太子,所以任命李績為太子詹事兼左衛率。太宗對李績說:“我兒新登儲貳,需要好的人才來輔佐,朕現在將太子宮的事情委托給你,所以任命你做太子詹事。這官位,在資歷上來說,是委屈了你,請你不要見怪。”
這個故事說明了太宗對李績非常有禮貌。其實太子是未來的皇帝,輔佐太子,對政治前途來說,是一片看好,雖然官位可能一時有點委屈,因為太子詹事的官位并不高,但是地位卻很重要。且皇帝本來就可以任意調動臣子的職位的,給予一個臣子去輔佐太子,這是那個臣子的榮幸才對。可是太宗卻非常客氣,還向李績致歉,這可見太宗對臣子們的禮貌是非常周到的。這也是維持太宗與臣子間,君臣關系良好的因素。
再舉一個例子,張玄素擔任了宰相職務,有一天在大臣聚會時,太宗問張玄素是什么出身?張玄素在隋朝時是一位小吏,小吏,在唐朝人眼中是被看做十分卑微的人,所以他的出身很卑微,張玄素也為之慚愧,以致回答不出話來。孫伏伽在旁邊就諍諫太宗說:“陛下,您好像是在羞辱別人。”太宗立刻想到張玄素出身低微,馬上就向張玄素道歉。
其實皇帝問臣子們是何出身,本來是很平常之事,但是由于張玄素出身太卑微,太宗問張玄素的出身,在禮貌上是有欠缺的,所以太宗立刻道歉,這是太宗對臣子們表現很有禮貌態度的又一例。
四、太宗能夠接受臣子們的諍諫:唐太宗度量甚大,貞觀年間,臣子們幾乎無人不諫,而太宗也都能夠從善如流。在《新唐書》卷97〈魏征傳〉里面,有一段話說:“(魏征)狀貌不逾中人,有志膽,每犯顏進諫,雖逢帝甚怒,神色不徙,而天子亦為霽威。”除魏征之外,貞觀年間大臣們諍諫的很多,而且有時諍諫態度也非常率直,太宗也不以為忤。
相對地,明太祖就沒有這種雅量了,我們舉明太祖兩個例子,可知明太祖對這方面的態度,跟唐太宗是完全不一樣。《明史》卷139《李仕魯傳》:“仕魯性剛介,由儒術起……以辟佛自任,及言不見用,遂請于帝前曰:‘陛下深溺其教,無惑乎臣言之不入也,還陛下笏,乞賜骸骨歸田里。’遂置笏于地。帝大怒,命武士捽搏之,立死階下。”
此外,在《明史》卷139《茹太素傳》也有一段記載:“(太素為刑部主事,上書陳時務累萬言)太祖令中書郎王敏誦而聽之,中言:‘才能之士,數年來幸存者,百無一二,今所任,率迂儒俗吏。’言多忤觸。帝怒,召太素面詰,杖于朝。”從唐太宗跟明太祖的對照,可以發現唐太宗甚能接受臣下諍諫,而明太祖不能,于是造成貞觀年間君臣關系非常良好,而明太祖洪武年間君臣關系非常緊張,兩者大有差異。
五、唐太宗擁有權力而不濫用權力:中國古代,君主的行為是超越法律之上,所以君主的權力不是法律所能規范,他擁有無限的權力。中國古代許多君主,便濫用這種權力,像隋文帝、明太祖,都濫殺功臣,就是濫用君主權力的最具體表現。
唐太宗卻非常慎重地使用他君主的權力,太宗說:“天子者,有道則人推而為主,無道則人棄而不用,誠可畏也。”太宗這句話,實際上表現出他對君位的認識,是繼承中國儒家的民本思想。也就是說,太宗此言,反映出“民為邦本,本固邦寧”的思想內涵,所以太宗非常慎重,不肯濫用權力,以免為天下人“棄而不用”。由于他不濫用權力,所以就能跟臣子們和平相處,于是感情也就更佳。
六、太宗以朋友之道來對待臣子:中國古代的皇帝,是沒有平等朋友的,因為在傳統“天地君親師”的觀念下,君是只有一個的,所以不會有地位相等的朋友。但太宗卻把自己降格下來,跟臣子們做平等地位,用朋友的態度來對待臣子,這在中國歷史上極少見到。在歷史上看到的好皇帝,對臣子態度較好的,也不過是不羞辱臣子而已,沒有像唐太宗這樣,對臣子像朋友一樣的平等地位相對待。因為太宗如此,所以他不自大,不自傲。
從以上六點可看出,唐太宗貞觀年間,君臣感情的濃厚,實際上是唐太宗苦心經營得來的。唐太宗沒有將他的臣子當成狗,而是將他們視為友人,如此,他的臣子們,也不會把太宗看成是猛虎,而把太宗看成是一位國君。于是,雙方就不會有一種緊張的關系存在。太宗身為君主,會對友人般的臣子交付感情,而臣子對于太宗,也就會盡量盡到忠心,雙方的互動,是非常人性的,于是,這種相互的交叉作用,當然就會產生一種濃濃的君臣之情。
孔子說:“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孔子的話,只是一個理想,在中國歷史上,君使臣以禮的,只有非常少的例子。貞觀年間,太宗對臣子們,真是待之以禮,當時的臣,事君也確實以忠,這種忠,不是一昧地阿諛順從皇帝,而是忠于國家,因為臣子們是把太宗視之為國君,君,一定附在國的上面,如果國亡,君也必定亡。
所以貞觀年間的臣子們,是穿過了君,而效忠于國,所以只要有利于國,他們便敢直接指責君主的失誤,這才是真正的忠。也就是說真正的忠,不是忠于君主一人,而是忠于國家。所以孔子說的“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在兩千年來的中國歷史上,唯有貞觀年間,把孔子這個理想實現了,可惜的是,只有短短的一段時間。(王壽南 臺灣政治大學歷史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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