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年九月,《魯迅是誰》圖片展在香港時代廣場展出,展覽以黑白為基調,回放了一代巨人的重要足跡,敘述了中華“民族魂”的偉大人生,讓人們感受到魯迅作為常人的情感世界,更展示了這位文壇巨匠的愛好和才華,給人以心靈的震撼。誠如其時香港立法會主席范徐麗泰所說的,魯迅是中國民眾和知識分子最敬仰的人,作為中國二十世紀思想文化巨人,他的寶貴遺產屬于中國每一個人,理應為香港同胞所繼承。
其實,早在八十年前,魯迅就曾與香港有過三度接觸。
一九二七年一月十七日,魯迅由廈門乘船前往廣州,擔任中山大學教務主任兼文學系主任,途中路過香港,隨船停泊在維多利亞港一宵。但魯迅并未上岸,只是獨自默坐在艙房里,一邊翻讀報紙一邊喝茶。直到夜幕降臨后,他才踱步到船艙口,凝眺港灣的夜色。但見遠處影影綽綽的山巒,儼如一尊天然的回音壁,魯迅在恍惚之間,依稀感覺到風濤中傳來歷史的嗚咽之聲、悲號之聲、吶喊之聲……
一九二七年二月十七日,魯迅從廣州前往香港,同行的有葉少泉、許廣平等。接待他們的是香港大學的青年學子趙今聲,他是工科學生,兼任基督教會的《大光報》社外編輯。當時正值省港罷工之后,英國當局強化殖民主義統治,香港的社會空氣窒息。為了打破這種窒息,趙今聲通過在廣州的友人葉少泉與魯迅取得聯系,并以《大光報》的名義,邀請魯迅赴香港演講。魯迅欣然答應,并下榻在港島太平山麓(必列士街五十一號)基督教青年會的崇樓杰閣內。
但是,香港的洋主子及其洋奴之輩,并不喜歡兼且畏懼魯迅這個名字,他們在公開干涉無效之后,便暗地里“派人索取入場券,收藏起來,使別人不能去聽”,以此進行阻撓和搗亂。
二月十八、十九日,魯迅先后在香港大學及香港青年會作《無聲的中國》、《老調子已經唱完》兩個經典演講,一時轟動香港及大陸文壇。在演講中,魯迅號召青年們拋棄封建文化糟粕,引導青年們注重社會的現實。
魯迅說:“中國的文化,都是侍奉主子的文化,是用很多的人的痛苦換來的”,“現在聽說又很有別國人在尊重中國的舊文化了,哪里是真在尊重呢,不過是利用”,“也就是一把軟刀子”!笆裁窗斯蛇郑缹W咧,和社會、百姓都不相干”,要拋棄這老調子,“看一看社會怎么樣,世界怎么樣”!扒嗄陚兿瓤梢詫⒅袊兂梢粋有聲的中國。大膽地說話,勇敢地進行,忘掉了一切利害,推開了古人,將自己的真心的話發表出來”。“只有真的聲音,才能感動中國的人和世界的人;必須有了真的聲音,才能和世界的人同在世界上生活”。顯然,這是魯迅振興民族的呼聲!
由于兩篇演講“攻擊國粹,得罪了若干人”,也得罪了香港的洋主子,因而港英當局對魯迅的演講非常憎恨,竟不許講稿登報。后幾經交涉,盡管當局作了讓步,但還是表示必須刪改后才可以刊登。
演講期間,年輕的主持人曾與魯迅聊起香港文壇的現狀,當說到有人稱香港乃“文化沙漠”之地時,魯迅卻“頗不以為然”,認為這種說法“未免太頹唐了”,并表示將來的香港是不會成為文化上的沙漠之區的。
魯迅這次在香港駐足了三天。由于跌傷的腳還未全好,不能到各處大街上閑走,所以對香港的市井俗風等,印象比較淡薄。不過,魯迅回廣州后寫了一篇《略談香港》的文章,他以當地《循環日報》上披露香港“警司”隨便向中國人“抽藤條”、“搜身”等屢見不鮮的事實,稱“香港總是一個畏途”;同時,他還寫到在香港帶著書籍的人的困難,因為一不小心會被指為“危險檔”。
魯迅最后一次香港之行,是在一九二七年九月二十八日,他從廣州遷居上海時路過香港。魯迅這回隨身帶著幾只書箱、衣箱,二十九日下午竟挨了“查關”的種種麻煩。
當晚,魯迅在赴上海的輪船上寫了《再談香港》一文,記述他這次途經香港時遭到洋人和奴性同胞“查關”的無理待遇!拔页鰪V州,也曾受過檢查。但那邊的檢查員,臉上是有血色的,也懂得我的話。每一包紙或每一部書,抽出來看后,便放在原地方,所以毫不凌亂,的確是檢查。而在這‘英人的樂園’的香港可大兩樣了。檢查員的臉是青色的,也似乎不懂我的話。他只將箱子的內容倒出,翻攪一通,倘是一個紙包,便將包紙撕破,于是一箱書籍,經他攪松之后,便高出箱面有六七寸了!
更令他氣惱的是,一把連柄長僅五寸三分的小刀,竟被檢查員說是“兇器”;一盒蚊煙香也被指斥是“古怪”的。船上的茶房將這翻箱倒篋的事,歸咎于魯迅,他說:“你生得太瘦了,他疑心你是販鴉片的。”文章結尾魯迅發出了對香港統治當局的強烈憤慨:“香港雖只一島,卻活畫著中國許多地方現在和將來的小照:中央幾位洋主子,手下是若干頌德的‘高等華人’和一伙作倀的奴氣同胞。此外即全是默默吃苦的‘土人’,能耐的死在洋場上,耐不住的逃入深山中,苗瑤是我們的前輩!
(摘自香港《大公報》 作者:周惠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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