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7月27日電 香港《大公報》27日刊出署名文章說,金融海嘯襲來,空洞的節省口號仍然與中美兩國高校的富貴病癥并存著。其它部門的富貴病,恐也有過之無不及。
文章摘錄如下:
馬里蘭大學有千多中國學生,印、日、韓等的亞裔學生和全美各地求學的也甚眾,學校提供不了這么多住宿,學生們需要在外面租房,比較經濟的住房離上課地點都遠,要靠校車交通。金融海嘯一來,傳言說校車要停,不能住遠處的經濟房,很使學生們犯愁。
之前,研究中心的小餅干和咖啡之類不再免費供應倒不要緊,滿三年學齡的博士留學生獎學金不再續,學生們只能設法打工完成學業,已經給一部分學生們不少壓力,如果住處再成問題,有些交換學生就度日堪憂了。幸好后經交涉,取消校車的打算沒有實施,孩子們都松一口氣。
聽學生們談起這件事,一下子就想到《紅樓夢》前半王熙鳳的一句話。在榮國府經濟壓力上來之后,她跟平兒談論財政問題,仍輕描淡寫道:“環哥娶親有限,花上三千銀子,不拘哪里省一緡子也就夠了。”那種大家大氣的從容富裕令人瞠目,覺得賈府財富真是無窮無盡,隨時隨地都可以省出三千銀子,并且這三千銀子也不過才是“一緡子”的事兒。
以美國之財大氣粗,雖然金融海嘯到今天的份兒上了,高校還是過得相當排場,到處遺留經濟形勢好時孳生的“富貴病”癥狀。譬如辦公室到處可見的打印廢料在走廊和桌子底下堆積著,讓人疑心實際上是不需要打印這許多東西的。譬如交通,校周圍幾乎看不到公交車(因而學校要派校車接送學生),所有人出行都只好駕車,許多馬路連人行道都不鋪設,油耗量不難推算。而住家和單位人走燈不滅更是嚴重,一個人工作幾十盞燈作陪是常事。各個部門和商店,冷氣都開得讓人發抖,以某學院的辦公室的溫度,甚至不穿一件薄太空服,還是有些冷,而外面是能讓人汗水淋漓的三十幾度高溫,可見耗能無算。
梭羅在《瓦爾登湖》曾經說人對氣溫適應的程度,大大超出人自己的想象,即便脂肪層的厚度,使美國人特別不耐熱,也不必非要把人冷到發抖。而且人的生理需求,本不需要這么厚的脂肪層,超量攝入肉奶食品已是第一重資源的過度消耗,再兼用冷氣冰著度夏,更造成雙重能耗。如果少制造富態的大胖子而冷氣又不用開這么大,全校、全社會能省下的就不是一小緡子而是兩大緡子了。
《史記》載扁鵲望診齊桓公之疾,病依腠理——肌膚——腸胃——骨髓漸次深入。與筆者在國內高校所見,美國之疾若在肌膚,中國恐已近腸胃。以筆者“望診”,即可見辦公樓不但冷氣大開,而且經常還要敞窗戶(美國是關窗的);各種文件打印之無度,也極其驚人,如申報任何一個項目,動輒要求十幾頁明細報表十多份,加上打印錯誤和反復修改,廢紙往往堆積甚厚;晌午時分教學樓各教室日光燈與陽光交輝;私車雖不如美國普遍,個人也還知道省油,公交車改革后卻有超多補貼,不必小心耗油。
而若是與政績相關的吃住接待,中國高校可比美國高校奢華多了。美國高校來檢查項目進度的專家,僅僅住學校附近小旅館,工作餐三文治而已,中國學校的檢查評估官員,無論哪個學校都是毫無例外的星級賓館加大餐的規格。這還僅僅是高校而已,其它部門的富貴病,恐也有過之無不及。
金融海嘯襲來,空洞的節省口號仍然與這些富貴病癥并存著。所有的舒服和奢侈都想要永久存留下去。多數人仍在視儉省呼吁為小家子氣,至多也像王熙鳳似的以為“不拘哪里省一緡子也就夠了”,普遍的擺譜浪費不必更改,似乎非拖到最后哪里都再省不出一緡子半緡子才罷,那也就離“白茫茫大地”不遠了。
大家小姐王熙鳳畢竟擺闊是老本行,超前消費絕對高手,弄幾碗小蓮蓬小荷葉的湯要專打造銀模子,做一次就幾只雞,茄子弄出雞味道不過是裝壇的小菜兒,到了五十五回她還置十三回育嬰堂出身的“寧國府經濟學家”秦可卿臨終托夢“樹倒猢猻散”的警告于不顧,在那里吹著“不拘哪里省一緡子也就夠了”的昏話,終于免不掉賈府敗落自己蒙羞而死的下場,曹雪芹那“一把辛酸淚”里,未嘗沒有清醒者眼看著大廈將傾而大廈中人作樂依舊的悲傷。
正如減肥是全身的工程,而不是割掉哪一塊肉,無論哪種社會,最好的節約,就是經常反思全局性的不科學行為生活方式,及早退步抽身,切不能病入肌膚、腸胃了,還在僥幸以蠲掉哪“一緡子”“兩緡子”之法應付下去。(唐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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