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北地標101大樓腳下,保存有臺北地區最古老的眷村——四四南村。眷村是臺灣特色的社會生活形態之一,泛指1949年前后自大陸各地遷臺的軍公教人員聚集社區。 中新社發 許曉青 攝
中新網12月21日電 香港《亞洲周刊》今年第51期刊文說,1949年之際遷臺的國民黨軍人及眷屬所落戶的臺灣眷村,六十年后已凋零,但它孕育的人才和影響力,意外地成為臺灣軟實力的亮點。無論是屬于島內哪一個政治光譜,眷村子弟較有一種大中華視野。眷村的“大中華視野”和對臺灣寶島的認同和情懷,也向大陸滲透,成為兩岸關系的一道無形橋梁。
文章摘編如下:
臺灣表演工作坊精致大戲《寶島一村》即將在大陸幾個城市盛大公演。這部以臺灣特有的“眷村文化”為背景的大制作,是從小在眷村長大的王偉忠和賴聲川兩人共有的生命體驗和記憶,以極富創新的手法,深刻描寫眷村生活和它的文化中華底蘊,自二零零八年在臺灣首演后,已經在臺灣公演了三輪,每場演出都是爆滿,成為近年來臺灣劇場界最大的文化奇跡。但如今這奇跡還向大陸和全球華人社會延伸,展現臺灣眷村傳奇的最新風貌。
賴聲川和王偉忠都是臺灣演藝界的佼佼者,一個是臺灣舞臺表演界的“教父”,一個是臺灣綜藝電視界的“大哥大”,前者所執導的《那一夜,我們說相聲》、《這一夜,誰來說相聲》、《亂民全講》等劇,都曾掀起狂潮,在臺灣和眾多華語地區,賴聲川成功的將“精致藝術”與“大眾文化”巧妙結合,吸引無數新觀眾重新走進劇場。
王偉忠更是臺灣家喻戶曉人物,他策劃的《全民大悶鍋》、《全民最大黨》等政治模仿秀風靡臺灣,也吸引了很多的大陸觀眾。前陣子,他制作的電視劇《光陰的故事》,將眷村文化刻畫得入木三分,掀起臺灣懷舊熱。更早前他也曾拍攝自己媽媽與眷村生活紀錄片,也重新喚起臺灣社會對眷村生活與文化記憶的重視。
他們這兩位都是臺灣的眷村子弟,也透過了戲劇將臺灣的“眷村傳奇”延伸到中國大陸和全球華人社會。但更戲劇化的是,臺灣的眷村現象,其實暗藏了文化中華的基因,在今天臺灣有形的眷村已經凋零、消逝之際,卻在臺灣社會中,成為一幅心靈的版圖,也成為臺灣一種奇特的軟實力,將一九四九年所開始的眷村傳奇,以不同的形式,在文化界和全球華人社會的不同領域中,發揮不凡的力量。
眷村是國共斗爭下的產物,在歲月的推移下,實體的眷村多數都已經被拆得差不多了,但無形的眷村卻拆不掉,它牢牢占據在臺灣很多人的內心深處,成為一部充滿個中幽微的心靈史詩,也不斷在影響臺灣和兩岸關系的歷史進程。
很多臺灣以外的華人,甚至是臺灣本地老百姓,也不會曉得眷村子弟在臺灣軟實力的版圖上,占有如此重要的位置。除了王偉忠和賴聲川,臺灣演藝界、媒體和文化界,以及政壇,眷村子弟占領非常高的比例。從鄧麗君、蔡琴、姚蘇蓉、林青霞、王祖賢,到侯德健、楊德昌,從南方朔到朱天文、朱天心、朱天衣、張大春,從朱立倫、胡志強、蘇起到宋楚瑜、馬永成、段宜康等,都是來自被稱為“竹籬笆”的眷村。但就是在這個被視為“小中國”的世界里,孕育了臺灣的軟實力。
這些獨特的軟實力,就是讓寶島展現了一種文化中華的氣魄。一甲子前的歷史所意外造成的小區,也成為了臺灣不可分割的價值。無論是什么派別,都在那種文化氛圍中,延伸中華民族的情懷。但另一方面,他們也營造了一種和大陸不一樣的臺灣氣味和風格,反過來引領神州大地的潮流,像鄧麗君、蔡琴、侯德健、趙傳的歌聲,林青霞、張艾嘉、庾澄慶、劉若英、任賢齊的星光,賴聲川的劇場,王偉忠的影藝,南方朔的政論,張大春的文字,朱天文、天心、天衣的小說,都是很臺灣,但也很文化中華。它們都是臺灣的簽名,但也簽上了中華文化深刻的烙印。
而這一切都追溯到一九四九年。這一年,國民黨集團退守臺灣,寶島短時間內增加了近兩百萬人口,其中包括大量軍眷,他們被安排住進實時蓋建的“軍眷住宅”——眷村。這些來自五湖四海、大江南北的家庭,融合在一起,包括河北、河南、東北、山東、廣東、福建、江浙、湖南、湖北、陜西、江西、四川、東北、海南等各地的軍人及眷屬,霎時間聚合,在臺灣各地形成一個個“小中國”,他們帶來了各省的風土人情和文化,這些文化不僅在眷村里相互融和,更傳遞到眷村之外,像東北水餃、四川麻辣火鍋、上海小籠包、山東大包、北京烤鴨等,毫無困難地在臺灣滲透融合,成為不分族群熱愛的食物。除了飲食文化,還有人情稱謂、生活方式等。六十年前成形的眷村,不僅保留了這數十年來在中國大陸土地上所失去的中華文化,而且這些文化深植于臺灣土地,直到今天。
多數用竹籬笆為建材圍成居住環境的眷村,是臺灣最早的集合住宅,散布在全臺各地,因而孕育出獨特的文化,在臺灣日益本土化的社會氛圍,眷村依舊堅守中國文化傳統,每到年節,中國味就特別濃厚。出身嘉義眷村的資深電視人王偉忠連珠炮地說:“該吃餃子吃餃子,該滾元宵滾元宵,該做臘八粥做臘八粥,該放炮放炮,該祭祖祭祖,該吃餃子吃餃子,該像長輩拜年拜年,好的不得了。當中華傳統文化在大陸一度被批斗時,我們眷村還保留著。”
其實眷村的文化和語言的混雜,在大陸也是異數。也只有在抗戰和內戰之后,在一個中國全民大遷徙的時候,才意外地在臺灣出現了一個如此緊密相連的小區,可以在一個“文化中華”的氛圍中互相扶持,相濡以沫。在大時代變化之下,眷村始終踩著文化中華的步伐,自成一種“很中國”的生活方式。王偉忠表示,很多家鄉吃的東西,不管是中國人吃的味道,或者是人活著的味道,前者是嘴巴吃的食物,后者像人情味,例如街坊鄰居那種守望相助的精神,眷村保存得最好。
眷村這種外省人聚落和臺灣較早的閩客移民、少數民族聚落大不同,閩客以親族為主,家族網絡盤根錯節,但當年飄洋過海來臺的軍眷猶如失根蘭花,親族脈絡全在大陸,因此,眷村人都有“一起祭祖卻無墳可上、沒有親戚卻有很多鄰居”的成長記憶。
在道德日益淪喪的現代化過程中,眷村人教忠教孝,較之其它各地區的居民有更深的倫理觀念。王偉忠說:“我們那時候混太保,跟人干架,父母經過還會說,打輸了是不是?再找人去打!很有意思。”
“外省老兵”與寶島姑娘通婚
早期來臺老兵都是單身,士官以上才能帶眷屬,老兵不準結婚,直到一九五六年才解除這項禁令。由于人口結構關系,許多老兵多半娶寶島姑娘為妻,也就是所謂通婚的過程,在五六十年代陸續發生,一直到七十年代中葉,還是有五十歲以上的老兵娶妻,形成老夫少妻的問題。
專研族群問題的臺灣“中研院”社會所研究員張茂桂指出,在“臺灣本土意識”抬頭以后,通婚的小孩比較容易發展出雙重認同,也比較能夠認同多元的價值觀,在感情上他們跟臺灣人是比較接近的,跟老一輩的眷村小孩明顯不同。
李登輝推動“本土化”,引起眷村激烈反彈,所以新黨很輕易就擄獲眷村青年的心。出身眷村的張茂桂指出,民進黨上臺以后,眷村相對受到比較多的擠壓,包括認同、價值觀等,歷史記憶也受到壓抑,尤其陳水扁大力“去中國化”,眷村更有深切危機感,有人因此出走到大陸,等到國民黨在馬英九時代重組完成,眷村人的憂患意識才告舒緩。
張茂桂也是“外省臺灣人協會”前理事長,對推動保存眷村文化相當積極。他表示,眷村過去是軍人眷屬與子弟,現在則是榮民(退伍軍人)家庭,從不是單純的“外省人”家庭,絕大多數是多元族群的家庭。不只第一代通婚,第二代、第三代也通婚。眷村的歷史正是第一代外省人和臺灣人居民共組家庭,從接納到落地生根的過程。
眷村是臺灣特殊的人文風景,不是櫛比鱗次、低矮的平房,就是不高的樓房,室內空間極狹、設備簡陋、每家只有一套簡易衛浴設備,如廁得到公廁,極為不便;眷村都很老舊,外貌都大同小異,眷村人用竹籬與外界隔離,成為國民黨最忠貞的鐵衛軍,也孕育出眷村特有的“食、衣、住、行、育、樂”,累積一甲子后,眷村文化已經成為具臺灣風味的文化印記。
盡管眷村的物質條件不佳,但越是艱困的環境越能造就出秀逸俊杰,從眷村成長的名人比比皆是,文化界如政論家南方朔、聯合報社長胡立臺、遠見•天下文化事業群董事長高希均、作家蘇偉貞、朱天心、袁瓊瓊等,演藝圈的鄧麗君、林青霞、王偉忠、唐從圣等,政界更是不勝枚舉,現任“副閣揆”朱立倫、親民黨主席宋楚瑜、“國安會秘書長”蘇起、臺北市長郝龍斌、臺中市長胡志強、臺北縣長周錫瑋、民進黨前新潮流系“立委”段宜康、屏東縣副縣長鐘佳濱等都出身眷村。
前不久臺北市政府才舉辦過“眷村文化節”,主辦的臺北市文化局長李永萍表示,眷村的重要性在于它象征族群融合,全臺登記列管的眷村近五分之一集中在臺北市,是全臺眷村最密集、軍種最多元的縣市。
豐富多元的眷村是文化的大熔爐,影響臺灣半個世紀之久,在當時的年代扮演了安定社會的角色。隨著時代變遷,眷村已經逐漸消失,富有眷村味道的懷舊風情,只能在記憶中找尋。為了推廣眷村文化,臺北市文化局于九月初推出“二零零九臺北眷村文化節”活動,希望藉此能讓更多人參與、體驗眷村美食和眷村特殊的文化精神。
一般來說,眷村居民對其居住房舍均只有建物及地上物使用權,并無房屋所有權,但也不必繳納地價稅及相關租稅金。因為早期不易融入臺灣社會,與民進黨對外省籍的排斥等許多復雜因素,眷村也常淪為藍綠的對立沖突點之一。
眷村人的認同感,和每一個眷村家庭的戰爭和流離的經歷有關連,因而孳生了堅決反對“臺獨”的想法。在現實政治上,被視為國民黨最忠實的支持者,也是每一次選舉中的“鐵票”。
綠營也有眷村子弟身影
如果說過去的政治刻板印象是眷村子弟是深藍色彩,但事實上綠營也有眷村的代表人物,像陳水扁的親信馬永成、民進黨前新潮流系的召集人段宜康、曾當上臺灣“野百合學生運動”領袖的范云等。近年在臺灣現有政治生態的沖擊下,眷村已經不再是鐵板一塊,尤其年輕一代,在綠營政治中也有眷村子弟的身影。但無論是哪一個政治光譜的位置,眷村子弟比較上都有一種大中華的視野,不會將自己局限在一個島嶼的范圍里。這當然是與他們從小就在一個“小中國”的環境中長大有關,不會陷入一種狹窄的政治格局中。
早期眷村子弟職業選擇受限,出路很窄。“國安會秘書長”蘇起胞弟、“通訊傳播委員會”前“主委”蘇永欽表示,“一般軍眷家庭無恒產,所以會鼓勵子女讀書,書讀不好就去當兵,形成世代相傳的軍人世家”。
由于眷村內聚力強,容易組織團體,外省幫派便在此種情況下誕生。臺灣幾個大型幫派不巧都與眷村有關,例如臺灣“外省掛”規模最大的黑道幫派竹聯幫,是由臺北縣永和市竹林路的眷村輟學生與軍校生組成;四海幫、北聯幫等也都是由眷村子弟結合而成的。
眷村的氣息,看似簡單卻又豐富,在整個村子內,大家彼此互相認識, 互相照應,不分彼此,很少看到外人進入,人際關系單純,大家不是同事、同學,就是學長學弟。巧合的是,眷村的媽媽們好像總是同時生孩子,所以眷村孩子總有許多同年齡的朋友;他們一起上學、放學,一起玩游戲,一起做功課,甚至一起吃飯、洗澡、睡覺。
眷村以食物紓解鄉愁
眷村是一個用人情聯系,用美食鼓舞的地方,眷村第一代來自大陸,只能以食物紓解鄉愁,每到年節,門口竹竿掛的一定少不了香腸、臘肉;每年端陽,眷村媽媽都會興高采烈在門口包著細長的粽子。
眷村是近代臺灣歷史中的特殊建筑與居住型態,承載了許多人的成長記憶與生命經驗,隨著房舍的老舊,眷村文化也面臨凋零的危機,各地眷村一幢一幢被挖掘機鏟平,原地另起高樓。傳統地道的北方面食變成融合中西的健康飲食,濃濃的鄉音再也聽不到了,眷村的精神、眷村的生活,以及眷村特有的人情味,似隨著眷村改建而淡出。
盡管今天的眷村已經逐漸消逝在人們的視線,但眷村的傳奇卻以新的形式延伸至大陸以外,它不僅在臺灣的文化和媒體的領域發揮重大的力量,也成為臺灣的一股重要的軟實力。眷村的“大中華視野”和對臺灣寶島的認同和情懷,也向大陸滲透,成為兩岸關系的一道無形的橋梁。(童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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