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了張愛玲的小說《色,戒》,很短,不到一個小時就可看完并且可以讓你想象一下。再看電影,梁朝偉自是老到,湯唯拿捏得不錯,演來頗穩健,陳沖還有幾個麻將搭子配角都很到位,眼神互動,風云畢現。王力宏演得有點吃力。最可惜的,還是梁朝偉和王力宏的對白,盡管很努力掩藏口音,已經比《臥虎藏龍》的周潤發流暢很多,但聽著還是別扭,破壞了人物的基調和配合的環境。
但是,最重要的是,怎么感覺這是李安自己的《色,戒》?
張愛玲幾乎只給出了一個框架,故事那么短,卻很隱諱地勾勒出大時代背景,人物的前世今生,耐人尋味。李安這回似乎用了太多的力氣去揣摩每一個角色,讓他們彼此糾纏,愛恨難了。一邊廂是極為克制的激情,一邊廂是極力釋放的壓抑,雙方勢均力敵,對峙到驚心動魄,刻意展露人性毀滅的極端。
不明白的是,一個如此沉穩、慧心、冷靜、無懼的女大學生,幾番立志為革命報效,波折重重不改初衷,究竟為易先生的什么黯然銷魂?若果因為寂寞、恐懼,將之完全交托于性,似有所牽強。因此,當碩大鉆戒轟然呈現,王佳芝淚眼盈盈放走大漢奸,陷自己和眾同志于不義,似乎說服力不夠。聯想到胡蘭成之于張愛玲的文才、口才,令張多年銘心刻骨,而易先生呢,又如何給出一個合情合理的交待?最后老易獨坐床端、獨自垂淚的戲碼未能免俗,演員們按照李安的要求努力著,流露出盡力的痕跡。
李安的《色,戒》,讓張愛玲這篇不出名、意在言外的小說出名了。上海的亂世風情,陷落里的動情男女,易先生的那股陰霾、凄清,里頭有張氏的影子。李安更讓張愛玲的小說豐腴了,如湯唯圓圓肉肉的臉龐,卻偏偏讓人有點不滿足。缺了激情性愛戲的新加坡版,已經可以讓我感覺到李安是拿張愛玲在跟自己較勁。加入了他想象中的人物、場景、枝節,還有無數次鏡頭后的眼淚、“走了一趟地獄”般的崩潰,可謂動用了豐富的元素,拍出他心目中離亂年代的男女關系,放逐他多年難以割舍的誘惑,卻也詮釋出他的用情太深,用力太甚。(摘自新加坡《聯合早報》;陳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