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wǎng)4月11日電 據(jù)澳洲《新快報》報道,麥克有著與年齡極為不稱的外表和心智,冷靜中透著一絲淺淺的憂傷,談話時指間總是夾著香煙。這個80后的大男孩很忌諱跟人講起當年在新西蘭留學時,擔任殯儀館遺體化妝師的那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說這是自己人生經(jīng)歷中最大的一筆財富,但卻鮮有人知。
“我要的父母都不能給”
麥克從小與外婆在北京長大,父母分別在香港和上海工作,一年到頭難得見兩次面。早在孩童時代,麥克就滿肚子狐疑地問過外婆,自己到底是不是爸媽親生的?用他自己的話說,“(父母)除了錢,什么也沒給我,但我要的他們都不能給”。在這樣的家庭環(huán)境下成長,造就了他獨立、叛逆和不服輸?shù)男愿。他學會了事事自己拿主意,而一旦下定決心,便任誰也無法讓他回頭。
出國幾乎沒有什么理由,或許只是為了向父母證明自己,已經(jīng)讀了一年吉林大學法律本科的麥克執(zhí)拗地選擇了退學。自己辦好了留學手續(xù),把銀行卡里所有的錢留給生病獨居的外婆,2003年1月,麥克獨自一人登上了從香港飛往奧克蘭的航班,兜里揣著母親在機場塞過來的2萬美金。讓他始料不及的是,這一走,便再也沒有回去過。2005年在餐館打工時,麥克接到家人電話,被告知外婆去世的消息。對他而言,或許最親的牽掛從此也就沒了。
瘋狂打工糊口賺學費
在新西蘭,麥克從奧克蘭大學的心理學本科開始,一直讀到碩士畢業(yè),全部學費超過10萬新西蘭元。麥克至今仍尤為自豪的是,出國這么多年,從未向家里開口。但交了第一期學費后,他清晰地意識到,不僅要打工養(yǎng)活自己,后面的學費壓力也正鋪天蓋地襲來。
麥克還記得自己打的第一份工,是在一家咖啡館洗碗。這家店原本是不招留學生的,耐不住他每天清晨6點半在店外守候,足足等了6天,老板終于被他的堅持所感動。送過披薩,在肉店切過肉,凌晨4點騎著自行車到處送報紙,在海邊豪宅做過清潔,吸著“永遠吸不到頭的地毯”。麥克什么都肯干,但這些卻僅夠糊口而已。
進入殯葬業(yè)遺體化妝師這一行是04年,正讀大二的他與朋友聊天時,聽說有同學在殯儀館打工,一小時好像可賺30塊,正愁學費沒著落的他趕緊要朋友幫忙聯(lián)系。最初還以為就是吸吸塵、掃掃地做些外圍的簡單工作,沒想到竟被要求給尸體化妝。沖著每小時54塊錢的現(xiàn)金收入,麥克自此開始了夜夜與死人相伴的生活,并且一做就是3年。
“聽到什么都不管”
從那開始,在那棟外形為普普通通Townhouse的殯儀館樓上,麥克開始了他的遺體化妝師生涯。每晚10點半至次日凌晨4點半,陰冷青白的無影燈下,他獨自面對一具具尸體而忙碌。用藥水清洗五官和軀干,用雙氧水擦拭分泌物,給死人面部涂上粉底、腮紅和口紅等,這就是工作的全部。
說不害怕那是假的,獨自置身那樣的環(huán)境,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令人不寒而栗。風吹過玻璃的呼嘯,樓外酒鬼的怪叫都使人毛骨悚然。“聽到什么都不管,做完就走”。麥克最討厭手機響,在靜得出奇的房間里,手機鈴聲被無限放大。麥克每次都會下意識低頭看看尸體有沒有睜開眼,生怕“吵醒”他們。到后來,麥克在殯儀館常備了一個外放大音響,工作時開大音量,也就不會再胡思亂想。聽的都是激昂的古典樂和歌劇,麥克覺得這樣能給自己以力量。直到現(xiàn)在,他的最愛并不是同齡人都喜歡的流行歌曲,CD里放的永遠只有巴赫、貝多芬和帕瓦羅蒂。
干得困了,麥克就爬到樓頂抽根煙。想想過去的日子,想想最親的外婆。也就是從這時起,麥克開始抽煙,并漸漸煙不離手。
“內(nèi)心充滿了力量”
這樣的工作持續(xù)了3年。3年后,賺足了學費的他遞上了辭呈。麥克說他再也不會去做這份工,倒不再因為害怕,相反夜深人靜時,在停尸間他甚至覺得更自然。最初的他會刻意輕描淡寫跟朋友們講這些經(jīng)歷,但有人忌諱有人不解,最后索性就不講了。很多情緒在心底日積月累,無處傾訴。
可是麥克真的很需要排遣,他想換回原來正常的生活方式,沉重的心理負擔并非他所能背負。在殯儀館工作時,獨對一具具冰冷的尸體,麥克曾試著幻想他們生前的故事,并將這些一一記錄下來。寫了很多,大部分都保留著,這對他而言也是一種紀念。麥克說自己很幸運,學的是心理學專業(yè),懂得自我疏導,否則“要么堅持不下去,要么早瘋了”。
這段經(jīng)歷是麥克彌足珍貴的人生歷練,他遇事變得更為成熟冷靜。每每遇到困難,麥克總是告訴自己,“我連死人都不怕,還怕活人?”麥克說,當人生經(jīng)歷越來越豐富時,“內(nèi)心會充滿力量”。
采訪后記
采訪麥克是在悉尼市中心一處街角咖啡店外,他2年前來了悉尼,打算先拿個身份,今年下半年會去澳洲國立大學攻讀西方藝術(shù)史專業(yè)。他說想寫點東西,但不知能不能靠這個養(yǎng)活自己。紀實是不會寫的,很多事情還沒到能想明白的年紀,寫寫小說好了。過幾年如果在海外漂泊累了,就回國去麗江開個旅店,悠悠閑閑休息幾年。
最后話題重又聊回到他的家庭。繞了一大圈,麥克說自己還是向往正常的家庭生活。他把最后一個煙頭狠狠摁滅在煙灰缸里,看著周圍的車水馬龍,似乎自言自語地說:“畢竟,父母還是父母,兒子還是兒子”。(應主人公要求,文中麥克為化名 圖/文馬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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